第005章 蝕魂壑(第3/3頁)

又過了片刻,天際露出一抹淡淡的魚肚白,在黎明到來的一刻,怪物們突然像喝醉了酒,嗜血的大腦袋軟軟搭垂,萎靡不振。而另一個腦袋開始活躍起來,一朵朵艷麗的花冠探向我的傷口,分泌出粘稠的蜜汁。乳白色的蜜汁滲入血肉,帶來陣陣清涼。令我震驚的是,蜜汁竟然具有止血生肌的奇效,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愈合,被咬掉的血肉慢慢重生,大腿完好如初,連瘡疤都看不到。

天空漸漸透出金紅色的霞光,一輪紅日緩緩升起,吞吐光芒,絢麗的朝霞染得雪光似緞如錦,艷彩熠熠。雙頭怪如同遇到了克星,齊齊癱軟如泥,趴在四周一動不動,陽光照耀到它們身上,猶如火焰焚燒,怪物被溶化得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河床上的觸手紛紛縮入地下,從窟窿裏冒出汩汩黑水,水位不斷漲高,壑底被波濤頃刻吞沒。

望著湍急的水流,我好像經歷了一場噩夢。

“瓊曉花!是靈寶天的瓊曉花!”月魂突兀的尖叫充滿了驚恐,仿佛見鬼了一般不停地發抖,“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螭困惑地撓撓頭:“那些雙頭怪前腦袋上的花冠,的確像是靈寶天的瓊曉花。但不對勁啊,瓊曉花怎麽變成了怪物?”

月魂道:“不會錯的。瓊曉花只在拂曉盛開,又極為怕光怕熱,天放亮時會很快凋謝。你看看那些雙頭怪物,日光一照就消散了。”

螭茫然道:“瓊曉花不可能長在魔刹天,這東西如今在靈寶天都罕見得很。”

月魂呆了半晌,道:“是魅把瓊曉花的種子帶來魔刹天的。瓊曉花是止血生肌的珍稀靈藥,但它極難存活,幾乎瀕臨絕種。幾百萬年前,魅攜帶著瓊曉花的花種,在北境撒播,希望能為瓊曉花尋找到適合的水土,得以繼續繁衍。”

螭吃了一驚:“難道連魔刹天也……”

月魂澀聲道:“當時在鯤鵬山一帶撒下過幾顆花種,也許其中一顆種子被風吹落到了這裏,在壑底繁殖生長。可是,瓊曉花怎麽會變成嗜血的醜陋雙頭怪?”它像是遭受了殘酷的打擊,有些失魂落魄。

見到月魂煩惱,我忍不住插口道:“這有什麽奇怪的?多半是水土不服。大唐淮河以南的橘子甜得很,橘種移植到淮北就變得又苦又澀。靈寶天的瓊曉花到了魔刹天,變種也很正常。”

聽了我的話,月魂變得更加沮喪:“水土不服,水土不服……”它反復念叨著,神情惶惶不安。

螭不解地道:“就算是水土不服,瓊曉花這種植物也不可能變成怪獸吧?”

“那可不一定。”我道:“在大唐的西北高原上,就有一種半蟲半草的怪藥材。北境之大,造化神奇。也許瓊曉花被鯤鵬山的妖獸吞吃,才融合成了新鮮出爐的雙頭怪物。”

“是魅,給魔刹天帶來了雙頭怪。是魅造就了這種兇殘的怪物。”月魂怔怔地道,隨後再也不發一言,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我想寬慰它幾句,又忽然念及自己的處境,一時頹然無語,再也生不出半點興致。

清晨的蝕魂壑空空曠曠,冷冷清清,寂寂寥寥。到了正午,新一輪的折磨又開始了。神識內闖入各種怪物,恣意侵蝕神識。而進入子夜,河床上重新結出觸手大網,雙頭怪再次肆虐,撕咬我的血肉。

如此日復一日,神識、肉身的雙重折磨對我已是家常便飯,再無絲毫感覺。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麻木不仁,渾然不覺時光流逝,日月更替。大多數時候,我仰頭望著蒼白的天空發呆。偶爾,我也會夢見甘檸真、海姬、碧大哥、無顏……甚至還有龍蝶、楚度。再後來,我連夢也不會做了。

曾經熟悉的名字,曾經親密的音容樣貌,漸漸變得陌生,就像天際遙遠而縹緲的浮雲。我的心冥冥寂寂,萬念俱灰,猶如寸草不生的荒涼孤墳,空到了極致。

而就在這活死人一般的殘生中,我突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驚變!

日漸萎縮的神識,突然升騰起一頭灰色的七情怪——哀!它發出淒厲的悲嘯,揮舞密集的利刺,千絲萬縷的濃灰色霧浪從刺尖透射而出,猶如風卷殘雲,將侵蝕神識的諸多怪物一口氣吞沒。

哀——莫大於心死。在我心如枯槁,腦海中不存一念之時,悄然進入了“哀”的心境。

此時此刻,我深切地感受到了內心深藏的悲哀,也在這一刻,我與“哀”真正交融一體,擁有了控制它的力量。

“真空生妙有。林飛,你邁入了新的道境。”月魂欣喜地道。

“轟隆!”空中響起了一聲震耳欲聾的春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