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墓園

屬於紅袍法師妻子的安眠之地很是樸素,黑色的長條墓碑,上面沾著一片血紅,希柯爾不斷地摩挲著上面的痕跡,表情很落寞:“這塊顏色很討厭……但是媽媽卻很喜歡。”

“這是紅袍法師的標記。”潘尼回憶了一下紅袍法師的基礎學識。

“媽媽出自一個紅袍家族,你應該知道這樣的家族是什麽樣子的……”

“我當然知道,只有擁有魔法資質並且成為紅袍法師會一員的人才會記在家族名錄上,算是塞爾的貴族,是麽?”潘尼點了點頭,他很清楚,這樣的子弟,他也見過幾個,不過後台不硬的,在學院裏照樣被做掉,紅袍的家族通常也會認可這種事情。

聽起來好像不太現實,但是在塞爾,越為上層的世界越是殘酷,在學院一角倒下的人,即使勉強活過去了,恐怕也難以走得更遠,該死的遲早會死。

“媽媽的資質很普通,沒能成為一名法師,所以很早就嫁給了‘那個人’……”少女繼續用回憶的語氣說。

潘尼點了點頭,這不奇怪,紅袍家族如果出了廢物,通常會剝奪姓氏權,然後掃地出門,男的給一筆錢,任其自生自滅;女性則安排嫁人,一般有很多紅袍會的中下層願意迎娶這樣的女子,這樣會讓他們獲取更好的前途——盡管塞爾的社會很殘酷,但是任人唯親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不是麽?

潘尼已經大概想到了希柯爾父母結合時的背景了,從客觀的角度評論,這確實是一段不太圓滿的愛情——或者說,根本沒愛。

也難怪小女孩會變得如此憤世嫉俗。

“他永遠都呆在那所實驗室裏,根本就不出來,這所酒館,就連招牌上的簽名,也是媽媽親自用油漆刷的,身為一名紅袍的妻子,活的居然比奴隸還要痛苦勞累。”希柯爾臉上充滿了諷刺的笑意:“這就是這片土地上的貴族。”

“可是直到她吐血快死的時候,還念念不忘所謂紅袍的榮耀,甚至都不願意把他從研究室裏叫回來看她一眼,她雖然活得像是奴隸一般,但還是那麽愛他,真的值得麽?……榮耀,塞爾有這種東西麽?”少女表情又變得迷茫。

“可能有吧,我想說,成為一個紅袍的親人,確實是件不太妙的事情,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愛些什麽。”潘尼想了想紅袍的生活方式,說道。

“是麽?”

“我想詹華士先生並不是一個絕情的人。”潘尼猶豫了一下,說道,他想起了離開學院前一天的實驗。

用那種方式試探自己學生的人,雖是狡獪,但真的兇殘無情麽?潘尼是不信的,如果換個別人,處在當時詹華士的位置上,多半直接用毒藥或魔法將潘尼控制起來,之後的事情,也未必會像現在這個樣子。

雖然沒興趣做紅袍,但是對於這位導師,潘尼心裏還是有著相當正面的評價。

“你怎麽說他的好話?”希柯爾很生氣地叫道。

“你試著了解過他麽?還是僅憑著幼時的印象,把他當成一個典型的紅袍了?”潘尼問:“那件事情,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你才四歲吧……或許印象很深,但是……你可曾真的了解過他是怎麽想的?”

“我……我不能原諒他。”希柯爾低頭說道。

“可是他是你的父親。希柯爾,我認為你的性格,無論你有多恨他,都不可能把他當做真正的敵人。”潘尼說:“既然不能做敵人,為什麽不能嘗試理解他呢?難道理解和寬恕是很困難的事情嗎?”

“我……”少女呆了一下,眼神逐漸散亂,似乎是因為潘尼的話進入思考。

理解與寬恕?這是可能的事情麽?

“還是說,你一直在逃避他,這些年一直沒有想要和他接觸的想法?至少要去試著理解他,才能找到真正的理由去決定愛或是恨,否則只是害人害己,不是麽?有時候向前走一步,只需要稍稍鼓起一點勇氣而已。”潘尼說著,望著墓園右邊,一個一身深紅色長袍的中年人緩緩走來,少女也發現了,慌張地想要站起來,手腕卻被少年拽住了。

“這是個機會,勇氣,一點勇氣。”潘尼認真地凝視著少女的眼睛,感覺到手中的顫抖與掙紮,語氣平和地說道。

“我……”那個男人越來越近,希柯爾咬住了下唇,頭快要低到了地上,在手被捏住的一刹那,也不知道究竟是那裏鼓起一股勇氣,居然沒有了想要逃走的念頭,但是心裏的念頭卻越來越亂。

不知道是惶恐,驚懼,還是迷茫,但出奇地卻沒有多少恨意。

“我……”腳步聲到了耳邊,紅色的一角出現在眼前的地面上,希柯爾緩緩擡頭,看到的面容,有些蒼老,依稀有些印象,卻又帶著一些陌生。

究竟多久沒有見過面了呢?幾年之前,自己就一直在躲著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