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第5/18頁)

魏姆斯落在潮濕的稻草上,四周一片漆黑。不過他的眼睛很快就適應了黑暗,足以分辨出地牢的墻壁。

這地方可不是為了優雅的生活建造的。基本上這裏只是所有支撐王宮的柱子和拱道的聚集地。在最遠端的墻壁高處有一小扇鐵柵欄,剛夠透進來一絲臟兮兮的二手光線。

地板上還有一個方形的洞。上頭也有鐵柵欄,不過已經銹得很厲害。魏姆斯覺得只要時間充足,自己很有希望把它們弄松,然後他只需要減減肥,好讓自己能從九寸寬的洞裏通過就行了。

地牢裏缺少的是老鼠、蠍子、蟑螂和蛇。當然這裏曾經是有蛇的,沒錯,因為魏姆斯的涼鞋踩碎了好些又細又長的白骨。

他聽到富有節奏的嚓嚓聲,於是沿著一堵潮濕的墻壁,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地往前走。他繞過一根矮胖的柱子,發現了聲音的來源。

王公正眯著眼睛,對著一小塊鏡子刮臉。鏡子靠在一根柱子上,正好可以借到地牢外的光線。不,魏姆斯意識到,不是靠在柱子上。事實上是扶著。被一只老鼠扶著。那是只大老鼠,長著雙紅色的眼睛。

王公朝他點點頭,似乎並不吃驚。

“哦,”他說,“魏姆斯,對吧?我聽說了你要下來。好得很。你最好告訴廚房——”這時魏姆斯意識到對方是在對那只老鼠說話——“今天有兩個人吃午飯。想來杯啤酒嗎,魏姆斯?”

“什麽?”

“我猜你會的。不過只能看運氣,我恐怕。斯戈普的手下都挺聰明,但瓶子上的標簽似乎是它們的盲點。”

維帝納尼大人拿毛巾拍拍臉,隨手把它扔在地上。陰影裏竄出個灰色的影子,把它從地板上的柵欄中間拖走了。

只聽他說:“很好,斯戈普。你可以下去了。”老鼠朝他扭扭胡須,把鏡子靠在墻上,跑開了。

“現在是老鼠伺候你?”魏姆斯問。

“它們很幫忙,你知道。但恐怕效率不是太高。問題主要出在它們的爪子上。”

“可是,可是,可是,”魏姆斯道,“我是說,怎麽可能?”

“我懷疑斯戈普的手下挖了些洞,一直通到大學。”維帝納尼大人解釋道,“不過我想它們原本就挺機靈的。”

至少這一部分魏姆斯能聽懂。誰都知道魔法輻射會影響到住在幽冥大學裏的動物,在這樣的刺激下,它們有時會形成類似人類文明的迷你社會,有時甚至變異成全新的專業物種,比方說書蟲.303和墻魚。而且,就像他說的,老鼠原本就挺機靈。

“它們竟然願意幫你?”魏姆斯問。

“相互的,我們相互幫助。你可以管這叫提供服務的報酬。”王公坐下來,魏姆斯注意到那是一個天鵝絨小坐墊。在一個矮架上——顯然是為了趁手——還放著一本筆記本和一排整整齊齊的書。

“你是怎麽幫助老鼠的,大人?”魏姆斯虛弱地問。

“建議。我向它們提供建議,你知道。”王公身子往後靠,“文斯這種人的毛病就在這兒。”他說,“他們從來不知道什麽時候該罷手。老鼠、蛇,還有蠍子。我剛來的時候這裏活像個瘋人院。而且老鼠是最遭罪的。”

魏姆斯覺得自己有點明白了。

“你意思是說你訓練了它們?”

“建議,建議。我猜這也算是一種技能吧。”維帝納尼大人謙虛地說。

魏姆斯很想知道他是怎麽幹的。也許老鼠踉蠍子結盟,共同對付蛇,然後,等打敗了蛇以後,邀請蠍子來赴鴻門宴,把它們全吃掉?或者它們雇傭某些蠍子,付給它們大把,呃,大把無論蠍子喜歡吃的什麽東西,讓它們趁夜去偷襲選定的蛇領袖,把它們蟄死?

他記得以前聽過一個故事,有個人被關了好幾年,於是他訓練了些小鳥,用它們替自己獲得自由。還有那些老水手,因為年老體弱再也不能出海,於是每天都用小瓶子造船消磨時間。

然後他又想到王公,被人奪走了他的城,盤腿坐在陰暗地牢的灰色地板上,在周圍重建失去的一切,鼓勵一切迷你對抗、爭權奪利和派系鬥爭。魏姆斯把他想象成一尊陰沉、抑郁的雕像,四周的鋪路石上活躍著偷偷摸摸的陰影。也許在這裏比統治安科更容易,城裏的壞蛋塊頭更大,拿匕首的時候又只需要一只手。

排水口旁邊哢嗒一聲,半打老鼠鉆出來,還拖來用布裹著的什麽東西。它們動起鼠手,把它運過柵欄,費力地拖到王公腳邊。他彎腰把結解開。

“看來今天有奶酪、雞腿、芹菜、一片實在不大新鮮的面包和一瓶,哦,看來是一瓶梅克與刺貝特的聲名遠播棕色沙司。啤酒,我說的是啤酒,斯戈普。”老鼠頭子朝他抽抽鼻子,“抱歉,魏姆斯。它們不識字,你瞧。這個概念它們似乎怎麽都鬧不明白。但它們很會聽,能帶給我各種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