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重回故土(第2/9頁)

他經過的第一座農場是馬克·佩斯特爾的,盡管聽見了牲口棚中動物的叫聲,卻沒見任何人。沒過多久,他抵達豪爾的農場。譚納家的田地完全荒廢,看起來似乎是最近兩天的事,因為魔印依然完整,田地中沒有焦痕;但主人不見了,田裏雜草叢生。他沒有看見惡魔攻擊的跡象,他好奇地自問——發生了什麽事?

豪爾的農場對他而言具有特殊意義。十一歲以前,豪爾的農場是他曾到過離家最遠的地方,除此之外,他母親去世的前一天晚上,他還在這裏親過班妮和瑞娜。諷刺的是,現在他再也想不起來母親的容顏,卻清楚記得那兩個吻。他記得自己的牙齒與班妮的撞在一起,兩人嚇得一起退後;他還記得瑞娜柔軟溫暖的嘴唇,以及她呼吸的氣味。

他已經許久不曾想起瑞娜·譚納。他們的父親幫他們倆訂婚。如果亞倫沒有離家,他們現在差不多已經成婚,一起撫養小孩、照料傑夫的農場;他很好奇想知道她後來怎麽樣了。

他越走越覺得奇怪。他沒有任何理由保持警覺,因為自從進入提貝溪鎮後他就沒有看到半個人影;每一棟房子都大門緊鎖。他暗自計算日期,夏日慶典還沒到,鎮民一定被大號角的召喚集結在某處。

大號角位於鎮中廣場,只有在發生惡魔攻擊事件時才會吹響,傳達攻擊發生的方位,讓住得最近的人們可以趕去救助幸存者,可能的話幫忙重建。鎮民會鎖住牲口,匆匆趕去,有時候甚至在外過夜。

魔印人知道自己離家時看待鎮民的眼光過於嚴苛,他們與伐木窪地或其他數十個自己曾到過的外圍村落沒有什麽不同。提貝溪鎮的人或許不像克拉西亞人一樣與惡魔大戰,但他們通過自己的方式反抗——團結一致,強化鄰裏之間的幫扶和協作。他們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吵。提貝溪鎮沒有人會讓鄰居挨餓受凍,而在大城市裏這種事常常發生。

魔印人嗅著空氣,仰望天際,但沒有看見一絲濃煙——那是惡魔攻擊後的標志。他豎起耳朵,但聽不到任何動靜,搜尋片刻,他又繼續朝鎮中廣場前進,那裏應該會有人告訴他是否有攻擊的事。接近鎮中廣場時天已經快要黑了,數百鎮民鼓噪的聲音開始傳入他的耳中。他放松心情,了解自己多慮了——到底什麽事情,可以吸引全鎮人都跑來鎮中廣場過夜。難道霍格的女兒終於結婚了?

街道上空無一人,但全鎮鎮民都到了——所有面朝廣場的前廊、門口以及窗口都擠滿了人。有些人像是南哨的居民,甚至自行繪制魔印圈,手持《卡農經》,遠離其他人,沉浸在祈禱中。與相互扶持傷心哭泣的博金丘居民形成強烈對比。他看見瑞娜的姐姐班妮也站在人群中,她緊緊抱著路席克·博金。

他順著他們的目光轉向廣場中央,看見一個美麗的女子被綁在木樁上。

太陽漸漸下山了。

魔印人立刻認出瑞娜·譚納,或許是因為他剛剛還想起她,或許是因為他才剛看到她姐姐,但即使這麽多年沒見,他依然一眼就認出瑞娜的圓臉,以及她幾乎及腰的棕發。

她四肢軟綿綿地垂著,如果不是手臂和胸口上綁著繩索根本無法站立。她眼睛是張開的,但眼神茫然,沒有焦點。

“到底怎麽回事?”他大叫,腳跟用力夾緊黎明舞者的腹部。巨馬沖向廣場,越過一臉驚訝的鎮民,踏出的每一步都掀起一塊地皮。四周的火把和油燈讓廣場籠罩在一股暗淡的光影中,但天際已經轉為一片深紫,地心魔物即將現身。

他跳下馬背,沖向木樁,打算解開束縛瑞娜的繩索。一名長者大步來到他面前,揮舞一把上面滿是黑色汙漬的獵刀。魔印人敏銳地聞到刀上的血腥味,同時認出對方是魚洞的發言人洛達克·勞利。

“此事與你無關,信使!”勞利說,舉起獵刀指著他。“這個女孩殺死我的親戚和她自己的父親,我們一定要她死在地心魔物口中!”

魔印人訝異地看向瑞娜,接著一切如同甩在臉上的巴掌般回到腦海。她及班妮在幹草棚上想和他玩的親親遊戲、宣稱是偷看她們父親和伊蓮所學來的遊戲。魔印人的腦海浮現伊蓮的秘密,她苦苦哀求傑夫帶她私奔;深夜裏的豪爾屋裏發出的呻吟聲。

記憶瞬間湧來,但這次他是以成年人的角度,而非天真男孩的眼光來看整件事。他感到滿腹恐懼,隨之而來的是憤怒。他在洛達克有機會反應前動手抓住對方的手腕,接著以一招沙魯沙克順勢扭轉,將他摔倒,獵刀脫手而出。

魔印人在眾人面前高舉獵刀。“如果瑞娜·譚納殺死了她父親,”他叫道,“那我可以告訴你們,他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