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第3/20頁)

奈吉爾在薰衣草中間摸索半天,終於碰到一個金屬質地的小東西。

“找到了!”他大聲宣布。

“別擦!”另外兩個人異口同聲,可還是慢了一步。不過這其實也沒什麽,因為奈吉爾謹慎的擦拭並沒產生任何效果,只在半空中出現了幾行火紅的字跡。

“‘嗨’,”奈吉爾念起來,“‘不要放下油燈,因為您的生意對我們很重要。請在音樂過後留下您的願望,然後,很快地,它就會變成我們的使命。與此同時,請愉快地度過永恒。’”念完他添上一句評論,“我說,我覺得他是有點過於投入了。”

柯尼娜一言不發。她的目光穿過平原,落在灼熱的魔法風暴上。時不時的,其中一些會脫身出來,飛向遠處的某座塔。盡管溫度不斷升高,但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我們應該盡快下去,”她說,“這非常重要。”

“為什麽?”柯瑞索問。他才只喝了一杯葡萄酒而已,還沒能真正恢復之前的隨和。

柯尼娜張開嘴,然後——這在她是極不尋常的——又把嘴閉上。這事兒你能怎麽解釋?她身體裏的每一組基因都在拖著她往前走,告訴她應該參與進去。長劍和流星錘的幻影不斷侵入她意識中的美發沙龍,原因就這麽簡單。

奈吉爾正相反,他完全體會不到這樣的壓力。要讓他前進有他自己的想象力就夠了,而他的想象力確實不少,浮起一支中等大小的艦隊都綽綽有余。他眺望雙城的方向,只可惜他原本就沒什麽下巴,否則他的下巴上一定會顯露出堅毅的線條。

柯瑞索意識到自己成了少數派。

“那底下有酒沒有?”他問。

“多得很”奈吉爾回答道。

“這還說得過去。”沙裏發勉強讓步,“得,帶路吧,哦,粉紅色胸脯的美麗——”

“不準再念詩了。”

他們從薰衣草叢中掙脫出來,沿著山坡往下,最後走上了大路。不久他們便經過了之前提到的小酒館,或者,按照柯瑞索的堅持,那間富於異國風情的客舍。

他們遲疑著不想進門,因為它看起來並不怎麽熱情好客。柯尼娜的遺傳和教養都讓她喜歡往建築背後轉悠:她發現院子裏拴了四匹馬。

三人小心翼翼地打量它們一番。

“這可是偷竊。”奈吉爾慢吞吞地說。

柯尼娜張開嘴準備表示贊同,結果“幹嗎不?”幾個字卻搶先一步溜了出來。她聳聳肩。

“或許我們該留點錢——”奈吉爾建議說。

“別看我。”柯瑞索道。

“——又或者寫張字條塞在什麽地方。諸如此類的。你們怎麽想?”

柯尼娜的回答是縱身躍上最高大的那一匹。它大概屬於某個士兵,因為馬上到處懸著武器。

柯瑞索笨手笨腳地爬上了第二匹馬。它渾身棗紅,看上去有點神經質。沙裏發嘆了口氣。

“她又露出信箱的表情了,”他說,“我要是你就照她說的做。”

奈吉爾疑慮重重地打量著剩下的兩匹馬。其中之一非常高大,而且白到了極點。不是大多數馬好不容易才能保持的灰白色,而是種半透明的象牙白。奈吉爾感到一種下意識的沖動,想把它形容成“裹屍布”。它還讓他強烈地感覺到自己比不上它那麽機靈。

他選了另外那匹。它有點瘦,但脾氣溫順,上馬的時候他只失敗了兩次。

他們出發了。

馬蹄聲幾乎完全沒有穿透酒館裏的陰郁氣氛。店主人覺得自己好像在夢遊。他知道店裏來了客人,他跟他們講過話,他甚至能看見他們靠近火爐圍坐在一張桌子周圍。可如果有人要他描述他到底跟誰說了話,又看見了些什麽,他就會覺得很茫然。這是因為人類的大腦很聰明,懂得該怎樣把自己不想知道的事情拒之門外。此時此刻,他的大腦簡直可以為銀行的金庫保駕護航。

還有那些酒!大多數他連聽也沒聽過,可稀奇古怪的瓶子不斷出現,擺滿了啤酒桶上邊的架子。問題是每次想琢磨琢磨,他的念頭都會滑開去。

桌旁的幾個人從撲克牌上擡起眼睛。

其中一個擡起一只手。它接在他胳膊的盡頭,而且還有五根手指,店主人的大腦論證道。所以它肯定是只手。

有一樣東西就連他的腦子也無能為力月,那就是這人的聲音。它聽起來活像是有人在拿一卷鉛皮敲打石頭。

開酒館的。

店主人發出微弱的呻吟。恐懼像許多滾燙的噴燈,正一步步熔化他心靈的銅墻鐵壁。

讓我瞧瞧,我說。再來杯一那叫什麽來著?

“血腥瑪麗。”這一個聲音點起飲料來也好像在宣戰。

哦,沒錯。外加——

“我要一小杯蛋酒。”瘟疫說。

一杯蛋酒。

“裏頭放粒櫻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