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第6/28頁)

“好吧!得了,我受夠了!”艾斯卡的母親喊道,“瑟恩,你、古爾塔和艾斯卡去看看格蘭妮怎麽樣了,然後——艾斯卡呢?”

最小的兩個男孩正在桌子底下半真半假地打著架,聽了這話同時擡起頭來。

“她去果園子裏了,”古爾塔說,“又是那兒。”

“那就把她找回來,然後出發。”

“可天太冷了!”

“還要下雪呢!”

“才不過一英裏遠,路也還看得清。還有,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是誰吵著鬧著要出門的?快走,好好收拾收拾你們的脾氣,不然別回來。”

他們發現艾斯卡坐在大蘋果樹的樹杈上。男孩子們不怎麽喜歡這棵樹。首先,樹上爬滿了槲寄生,即使在寒冬臘月看上去也綠瑩瑩的;其次,它的果子很小,頭一天還酸得人胃疼,一夜之間就熟爛了,還爬滿黃蜂;再者,盡管它看上去挺好爬的,可卻有個壞習慣,總在最不合適的時候折了枝條,讓人沒個落腳的地兒。瑟恩有一回發誓說,有根樹枝故意折斷,好把他摔下樹去。但這棵樹對艾斯卡卻異常寬容。每當小女孩苦惱、厭煩或者想一個人待著時,總去樹上坐著,而男孩子們則感覺到,做哥哥的當然盡可以溫柔地折磨自己的小妹妹,可這種特權到了樹幹底下就戛然而止了。

他們朝她扔了個雪球。結果沒打中。

“我們要去看老維若蠟。”

“不過你不用來。”

“因為你只會拖咱們的後腿,沒準還要哭哭啼啼的。”

艾斯卡莊嚴地俯視著他們。她很少哭,再說這招從來都不怎麽靈。

“如果你們不願意我跟著,那我就去。”她說。這種就是兄弟姐妹之間的邏輯。

“哦,我們很想要你一塊來。”古爾塔趕緊說。

“聽你這麽說我真高興。”艾斯卡往下一跳,落到一堆壓實的積雪上。

他們帶著一個籃子,裏頭有熏臘腸、鹹蛋和一大罐誰都不怎麽愛吃的桃子果醬,因為他們的媽媽不但節儉持家而且慷慨大方。但每年小野桃成熟的時候,她還是會照做不誤。

“臭屁”的居民早就學會了適應漫長的冬季。村外的小路鋪上了木板,這能防滑,更能防止旅行者迷失方向。當地人倒不必擔心迷路之類,因為好幾代人之前,村公會裏某個值得大書特書的天才想了個點子,在村子周圍森林的樹上做標記,每十棵樹刻一個記號,一直延伸到離村子幾乎兩英裏遠的地方。這事兒確實挺費功夫,直到現在,男人們一有空也總要去更新記號,但大家都明白,冬天的暴風雪能讓人在離自己家幾碼外暈頭轉向。許多人都得靠摸索雪下的凹痕保住小命。

雪花重整旗鼓,又開始飄飄灑灑。他們離開大路,走上通向巫女小屋的小徑。她在房子周圍栽了各式各樣的古怪植物,加上一叢叢的覆盆子,每到夏天,房子總是裹在一片綠蔭中。

“一點腳印也看不見。”瑟恩說。

“除了狐狸的。”古爾塔道,“他們說她能把自個兒變成一只狐狸,或者其他任何東西,甚至一只鳥。任何東西。所以她對什麽事兒都一清二楚。”

他們謹慎地四下張望。遠處的樹樁上還真有只臟兮兮的烏鴉正瞅著他們。

“他們說哢哢峰那頭有一家人能把自己變成狼。”古爾塔從不肯放過如此有潛力的話題,“有天晚上有人射中了一只狼,第二天就發現他們的姑媽跛了腿,是箭傷,而且……”

“我不覺得人能把自己變成動物。”艾斯卡慢悠悠地說。

“噢,是嗎,機靈鬼小姐?”

“格蘭妮個子大著哪。要是她變成了狐狸,多出來的那些怎麽辦?”

“她只要把它們都魔法掉就成了。”瑟恩說。

“我看魔法肯定不是那麽回事,”艾斯卡道:“你不能想怎麽就怎麽。有種東西——跟蹺蹺板差不多,你把一頭按下去,另一頭就會翹起來……”她的聲音越來越弱。

他們白了她一眼。

“我可想象不出格蘭妮玩蹺蹺板的樣子。”古爾塔道。瑟恩咯咯地笑起來。

“不,我的意思是說,每次發生一件事,必然會發生另一件事——我猜是這麽著。”艾斯卡繞過一個特別深的雪堆,語氣中毫無自信,“另一件事,不過是……反方向的。”

“你真傻。”古爾塔說,“你瞧,你還記得去年夏天那個市集吧,那兒有個巫師,他從空氣裏變出了好多鳥,還有其他東西。你看,就那麽發生了,他只念了些字眼,揮了揮手,然後就發生了。那兒可沒什麽蹺蹺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