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遠在埃布爾隆遙遠的西邊,越過斷線山之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騷動。某個比黎明前的暗夜更黑暗的物體出現了。前一刻,暗黑的帷幕還牢牢封死,但刹那間,帷幕破了個大洞,裏面有個力量將它撕裂開來。暢快的嘶吼和尖叫聲從漆黑的遠方不斷傳來,許多只肢爪劃破和撕開這突然裂開的缺口,並對著亮光聲嘶力竭地吼叫。接著,四周迸發出紅色火焰,這些肢爪消失、扭曲和焦灼。

達哥韃魔從黑暗中現身,憤怒地發出嗤嗤聲。它的令牌灼熱地冒著煙,無視於其他迫不及待的同類,大搖大擺地走出裂洞。不一會兒工夫,外形邪惡的死神和變形怪跟在它身後。其他的同類拼命往前擠,但是裂口的邊緣很快閉合,隔絕了黑暗界以及住在裏面的生物。沒多久,裂口就完全消失,只剩怪異的三人組佇立原地。

達哥韃魔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它們站在斷線山的陰暗處,讓精英們感到惶恐不安的黎明,同樣在駭人的群山後側的東方天空顯露微微亮光。巨大、雄偉的山峰高聳入雲,遠方柱狀的黑影投射在荒涼的霍爾平原上。平原從這列群山往西延伸到一片曠野——酷寒、貧瘠的西境,在那裏,生命是以分鐘和小時計算的。地面上完全沒有生物在活動,也沒有聲音劃破清晨空氣中的寂靜。

從遠處看,它的身形與人類無異。它以兩腳直立行走,手臂只比人類的長一點,看起來身形佝僂,因為特別駝背,所以它的動作遲緩——但是黑色的鬥篷幫它掩飾了這個特征,因此不易看出。只有在靠近的時候,才會清楚地看見在它肩膀上,使它的脊柱彎曲的巨大肉瘤異常巨大。從它身體的每一處所冒出的大叢綠色毛發就像是一片片的鋸齒草。它的上臂和小腿覆蓋著鱗片,手和腳長著長爪,五官略似貓臉。它的眼睛又黑又亮,表面上有一種偽裝的平和,就像是兩潭隱藏著邪惡與破壞力的湖水。

一旦看見這些特征,不用說,這一定就是達哥韃魔。這也代表著它不是一個人類,而是魔物。

這個魔物心中充滿憎恨,而且它的恨意到了幾近發狂的地步。幾百年來,它被囚禁在位於禁域之墻外邊的黑暗界中,這使得它的怨恨更為加劇,占據了所有思緒。仇恨賦予它力量,它要用它來摧毀害它變得如此悲慘的家夥。就是精靈!所有的精靈。但現在即使如此還是難以讓它滿足。數百年來,它被隔絕在這個曾經由它所主宰的世界之外——一個無形、無情、充滿無盡黑暗以及乏味、痛苦、死氣沉沉的牢獄之中。摧毀精靈並不足以減輕它所受到的屈辱。其他的生物也必須被消滅。人族、侏儒、巨人族、地精——它憎惡所有具有人性的族類,因為他們生活在它的世界,卻宣稱這是他們的世界。

它心想,復仇之日就要到了。就像它的自由來臨一樣。它可以感覺到。等待了數百年,在禁域之墻布崗,測試這座墻的強度,探查其弱點——那時它就知道這座墻終有一天會倒下。這一天終於到了。艾爾奎斯樹已經瀕臨死亡。喔!多麽中聽的一句話!它想放聲大喊!她快死了!她快死了,而且她再也無法守衛禁域了!

當然,禁域暫時還是緊緊封閉的。它不會在一夜之間或數周就完全腐壞。它連要撕開小裂縫都需要極大的力量才能做到。但是達哥韃魔擁有強大的力量,比任何仍被禁錮在禁域中的同類都強。它是群魔之首,統馭著它們。在漫長的放逐歲月中,少數人會公然反抗它,正好被它用來殺雞儆猴。現在所有的人都服從、懼怕它,但是對於自己被禁錮於此也都懷著恨意。與日俱增的怨恨,驅使它們發狂般地想要復仇,當最後它們終於重獲自由時,復仇的渴望是不會輕易就被滿足的。

但是現在,它們必須等待。當下,它們必須保持耐性,但不會太久的。禁域會一天天地松動,隨著艾爾奎斯樹緩緩倒下,禁域就會朽壞。只有一件事可以阻止這種情況發生,那就是艾爾奎斯樹再次復蘇。

達哥韃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它很清楚艾爾奎斯樹的歷史。在她剛剛誕生之際,在她將諸魔和自己從光亮的世界打入黑牢中時,若它能逃脫的話,結果又會如何?如果它當時不曾被威力強大到可超越生命的魔法擊敗,那又會如何?它清楚地知道現在的自由仍然有可能再度被剝奪。要是一名精英帶著一顆艾爾奎斯樹的種子去到她的能量源頭,艾爾奎斯樹就有可能重生,禁域就會再度被召喚。它明白這點,就是因為清楚這點,所以它才會在此。自己是否能夠攻破禁域之墻,它沒有把握。這是一場危險的賭博,要耗費相當多的能量,萬一失敗了,它可能會變得不堪一擊。在墻的後方,有一些魔物的力量跟它不相上下,它們可能會趁機消滅它。但是放手一搏卻是必要的。就目前而言,精靈相信自己是安全的,不認為在禁域裏的囚徒擁有足夠的力量突圍。等到他們醒悟時,已經為時已晚。到那時候,它就能夠確定艾爾奎斯樹絕對不會重生,禁域也不會再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