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神聖家族(3)

面具落下,騎士艙正位,神經接駁瞬間完成,甲胄表面流動著紫色的電光。在佛朗哥教授喊出“第一百二十八次實驗性對抗啟動”前,騎士們已經帶著細長的白色蒸汽流沖向了對方。

他們的刀劍在頃刻之間交擊了上百次,濺射的火星如同新時代的曙光,騎士們鬥志昂揚。

他們的身影在這黑色的巨大空間裏如流星般飛射,每一次在鋼鐵墻壁上反彈,連空間都被震動。

工程師們驚嘆著目睹這場超越人類視力極限的戰鬥,欣喜地看向佛朗哥,佛朗哥卻仍在搖頭:“以目前的進度,我們仍然只是在追趕黑龍的步伐。”

秋天,風吹起貴婦人漸漸加厚的裙裾,樹葉飛旋著落下,台伯河中的鱸魚肥美。

夜深人靜,銀白的月光灑在教堂的鐘樓上,戴著銀色面具的老人們會聚在禮拜堂裏,用過簡單的聖餐,開始漫長的會議。

這就是所謂的樞機會,這個國家最高級別的會議,這群被稱作樞機卿的人決定著這個國家的未來,而不是坐在會議桌盡頭的教皇隆·博爾吉亞,他只是樞機會選出來的執行者。

有資格參加這種會議的人除了樞機卿就只有秘書,年輕的秘書們或者等候在窗簾後,或者小跑著來去,為他們效忠的樞機卿們傳遞卷宗和便條。

只有一位秘書靜靜地站在主人的身後,穿著高領的白襯衫和黑色的小禮服,還帶著稚氣的臉上已經略微呈現出堅硬的線條。

他很少做那些傳遞文件的瑣碎工作,只在大家意見相悖、僵持住的時候微微躬身在教皇耳邊說話。

“那就是隆的小黑山羊麽?前幾天就是這個孩子幫隆推翻了你們要增加預算的提案?”樞機卿們交頭接耳。

“是個難纏的孩子,記憶力好得出奇,知道這個國家的方方面面,邏輯也強到很難挑出漏洞,有他在隆背後,那邊就有兩個腦子在想問題。”

“還是兩個很同步的腦子。”

“據說是私生子,大腦的回路當然和他的父親相似。”

“有什麽忠狗比流著自己血的忠狗更好用呢?”

閑言碎語飄進了西澤爾的耳朵裏,他的聽力當然比那些垂暮之年的老人強,但無論聽到什麽,這男孩的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

他默默地站在教皇背後,思考、分析,大腦機械般運轉,給出最合理的建議,同時也更深地了解這個國家。

冬天,風雪浸沒了整座城市,貴族們守著壁爐飲著烈酒,貧寒人家則只能用毛氈塞住門窗的縫隙,軍人們在軍服外披掛了厚重的黑色大氅。

鐵十字堡的深處,黑白相間的騎士聖堂裏,寒冷得滴水成冰。鐵十字堡裏雖然有管道吹送的暖風,但無法溫熱如此巨大的空間。

隔得遠遠的,父親和兒子各坐一張椅子,就以地下的黑白格子為巨大的棋盤,下著驚人的棋局。

正常的棋盤是八乘以八,這張棋盤的每條邊卻都有上百個格子,棋盤上有數不清的標注,說明地形是山地、林地還是河流,棋子上也有無數的標注,其中既有戰車和重機騎兵,又有輕重炮火,當然也有機動甲胄部隊。

機械計算機在高處的平台上嗒嗒地運轉著,每次西澤爾和教皇移動棋子,或者下令炮火覆蓋陣地,計算機便迅速算出雙方軍隊的損耗,再由機要秘書將損耗數字標注在棋子上,當兵力全部耗盡,那枚棋子便從棋盤上挪走。

這可能是世界上最復雜的棋,以極度逼近真實陣地戰的方式展開,沉浸在棋局中的人就像是陷身在那場慘烈的戰役中,眼前炮火閃滅,鮮血橫流。

何塞·托雷斯俯瞰這對仿佛入魔的父子,仿佛也聞到了戰場上飄來的硝煙味。

星歷1881年,西澤爾返回翡冷翠的第六個年頭。

黑色的殿堂深處,銀鏡反射著寒冷的光,老人們叼著長長的煙鬥,青煙縹緲,在黑暗中畫出變幻的圖案。

“隆從克裏特帶回來的那個孩子,今年十二歲了吧?”慢悠悠的聲音,好像一切都不值得放在發言者心上。

但無論他高聲或者低聲說話,語速急或者緩,聽他說話的人都得戰戰兢兢。

“那個紫瞳的孩子?如今已經成長為一頭怪獸了,樞機卿們都知道他的名字,他們叫他‘樞機會裏的小黑山羊’。在跟政敵的對抗中,那只小黑山羊可是幫了隆不少忙。”又一個慢悠悠的聲音,這群老人說話好像都是一個速度。

“隆想怎麽樣?扶這個私生子上位麽?莫非他還對那個女人舊情難忘?”

“隆那種瘋子,舊情難忘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他身上,那孩子不過是他手裏的武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