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雨聲煩之春(3)

西澤爾愣住了,當時他腦海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想,神經像是被火燒著那樣痛,只想把石頭砸在貝拉蒙少爺的臉上。

“想要摧毀他對麽?用那塊石頭,用手中唯一的武器。從某種意義上說,握住石頭,就是握住了一種權力。”男人冷冷地說。

西澤爾悚然。

“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是你討厭的,可通常你只能忍,因為你沒有打倒對方的力量。”男人冷冷地說。

“你愛你母親麽?”男人又問。

“愛。”這一次西澤爾給出了明確的回答。

“那麽你願意為愛你的母親和妹妹支付代價麽?”

“什麽代價?”西澤爾打了個寒戰。

“把自己的手弄臟,去握住權力。”

西澤爾再度沉默。

“想想那些覬覦你母親的男人,他們想霸占她的身體和財產,把她騙進臥室裏脫光她的衣服。再想想那些覬覦你妹妹的蠢豬。如果你沒有力量,連保護母親和妹妹都做不到,談何愛她們呢?”男人的語氣高高在上,透著寒氣,“愛是個艱難的字眼,很多人都把它輕易地說了出來,可懦夫是不配愛人的,被他愛的人只會不幸。懦夫也不配擁有珍貴的東西,即使僥幸得到,也會被他們失手打碎。”

西澤爾低下頭去,看著自己手心裏的血跡。

“我今天來,原本只是安排你去另外一個海島,讓你們在那裏自生自滅。”男人說,“但很意外地,我在門外聽了你和那個男孩的對話……所以跟你說了這些也許多余的話。我沒時間久留,船在碼頭等我。告訴我你的答案,在這支煙燒完之前。”

他開始抽那支已經燃燒過半的煙,煙霧隱沒了他那張堅硬的臉,唯有那對染色的鏡片反射著微光。

大口抽的話,煙很快就抽完了,但西澤爾一句話都沒再說。男人並未流露出遺憾或者鄙夷的神色,起身出門:“我會安排你們去新的島嶼。”

就在他將要踏出那扇門的時候,聽見背後傳來極輕極遠的聲音:“我願意去翡冷翠。”

“想要握住更鋒利的石塊來對抗那些想要傷害你母親和妹妹的人麽?”男人站住了,但並不回頭。

“是,我會砸他們的臉。”

“在你的心裏,我也是傷害過你母親和妹妹的人吧?看你的眼神我就明白了,養你這樣的東西在身邊,可真是有點不放心啊。”

“是,你也是。”

“有點意思,沒有白來一趟。”男人微微點頭,“那記住我的名字,我叫隆·博爾吉亞。最好別把我看作父親,看作老師比較合適,我會教你很多東西……前提是你通過考驗。”

他大步出門,男孩們都戰戰兢兢地站在屋檐下,只有受傷的貝拉蒙少爺躺在一張擔架上,莉諾雅給他的傷口抹上了止痛止血的油膏。

男人走到貝拉蒙少爺身邊,站住了,從部下手中接過大衣披上:“如果不是你還年幼,我會殺了你的,連你父親一起。”

戴著白手套的高級軍官拉開了禮車的門,男人鉆進車裏,車隊揚長而去。操場上一片寂靜,雨沙沙地下著,要不是泥濘中的車輪印,很難叫人相信幾分鐘前一位大人物駕臨了此地。

貝拉蒙少爺終於害怕得哭了起來。他早就想哭了,但一直忍著。他不知道西澤爾的父親是誰,也不知道那男人到底有多大權力,那個男人說那句話的時候語氣平淡,甚至漫不經心,可貝拉蒙少爺能聽得出來,那男人並沒有撒謊。

別離和新生

雨仍在下,西澤爾呆呆地望著沾滿雨水的窗戶。

今夜他是不可能回去睡教堂了,只能睡在教師休息室裏,明天一早校長一上班就會給他辦好結業手續。這是他在諾丁山初等學校的最後一晚。

莉諾雅睡在旁邊的帆布躺椅上,望著那扇窗,看著雨滴沿著玻璃匯成細流。今夜她必須保護好這位貴公子,一刻都不能離開他的身邊。

這也是他們之間的告別了,這個曾被稱作野種的男孩,將會借他父親的威勢成為翡冷翠的風雲人物,擁有燦爛的人生,而莉諾雅仍是平凡的修女,會終老於這個偏僻的海島。

他們本就不是同一種人,他們之間的交集也就那麽短短的一年時間,從此分道揚鑣。

“不高興麽?從今天起西澤爾就有父親了。”莉諾雅輕聲說。

“嬤嬤,對不起。”西澤爾也輕聲說。

“對不起?”莉諾雅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