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創聖之槍

暴雨如注,漫天的懸空燈都已經熄滅。

戰車群冒險突進,多數騎士成功地突出夏軍的包圍,撤回到戰車邊。他們在車上的鐵質座椅中坐下,用完的蒸汽背包自動脫落,旋即新的蒸汽背包從上方降下,和外露的鋼管接駁。

這是極其罕見的情況,熾天鐵騎的突擊竟然沒能讓對方的防線瓦解,必須返回來更換蒸汽背包。

當他們再度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戰術已經做了調整,騎士們三人一組互為防禦,以免那些攜帶開罐刀的夏軍步兵對他們的要害發動攻擊。

熾天鐵騎重奪了戰場的控制權,他們還組織了四次對楚舜華的沖鋒。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代號“拂曉之茅”的甲胄騎士和楚舜華之間只剩下不到兩百米。但楚舜華還是沒有後移避險,他站在連天的炮火中,白色軍服和白色手套都占滿了鮮血,巋然不動。

側面的山坡上忽然傳來了暴烈的馬蹄聲。貝隆急忙舉起望遠鏡過去,風部隊已經全軍覆沒,戰場上再沒有使用戰馬的軍隊,哪來的馬蹄聲?

望遠鏡中的景色震驚了這位高級情報官,在他所知的戰例中,從未有過這樣的瘋狂的突襲。

那是一直素白色的騎兵隊伍,他們顯然早就埋伏在金倫加隧道側面的山坡上,此刻他們放馬從近乎垂直的斜坡上沖下,目標毫無疑問是阿瓦隆之舟。

拋棄了黑色的披風之後,他們是清一色的白馬和清一色的白色輕甲,在夜間作戰簡直就是火槍靶子,但那支驕傲的突擊隊不願為了潛伏而更換自己標志性的裝束。

除了白衣白馬,他們還塗著靛藍色的鬼面,額上捆綁著白色的布帶,腰間插滿了老式的燧發槍。那種堪稱古董的老式燧發槍只能裝填一發子彈,但那些惡鬼般的起手瘋狂地開槍,把打空的火槍隨手拋棄,再抽出新的來,彈幕如同一陣密雨。他們的槍法又極其的精湛,中槍的人多數都是喉頭或者胸口冒出血花。

“‘一字曰心’沖鋒隊!”貝隆認出了那支軍隊。

龐加萊也聽說過那支沖鋒隊,它來自一個名叫中山國的小國。中山國是夏國的一個屬國,在大夏聯邦中很不起眼,卻因這支兇猛異常的沖鋒隊而被教皇國關注。

沖鋒隊員們把自己的臉塗成死人的臉色,戴著死人才戴的白色頭帶,意思是已經把自己看作死人了,再沒有畏懼。他們總是以殺身成仁的態度進入戰場,就好比今夜這樣藏身在陡峭的高崖上,幾乎垂直地沖下來,行進中不斷地有戰馬失蹄墮落,但其他人毫不畏懼地繼續嘶吼和射擊。

十字禁衛軍當然會提前勘察戰場,以防敵軍沖鋒藏在自己的陣地旁,但那座高崖太陡峭了,猿猴爬上去都費事,真不知道中山國怎麽把人和戰馬都運上去的。

最叫人驚訝的是為首的沖鋒隊長,他戴著黑色的風鏡,披著鴉羽般的大氅,沒騎白馬,而是騎著一台類似斯泰因重機的二輪機械,車頭燈拉出一道雷電般的光柱。他肩扛白色的大旗,上面寫著潑墨的“心”字。

這身極不協調的裝束卻無損他那“吞噬天地”般的狂放姿態。這支沖鋒隊是把危險的尖刀,前鋒線上的騎士來不及撤回,他們有機會切開十字禁衛軍的防線,把教皇拖出去斬首。教皇雖然只是名義上的最高領袖,但他被斬首也會嚴重地影響到士氣。

擒賊先擒王,東方式的戰術思想被這支沖鋒對發揮到了極致。

附近的近衛軍緊急向阿瓦隆之舟靠攏,但沖鋒隊的速度極快,他們縱馬越過重炮陣地,直撲阿瓦隆之舟。燧發槍用完了他們就抓起長矛,頂著槍林彈雨繼續前進。

前方就是阿瓦隆之舟了,只剩下那個由白衣修士組成的方陣在拱衛教皇的車架,他們手中只有白色的聖仗。

可他們解開了白色的修士袍,下面掛著沉重的蜂巢式火銃!密集般的子彈覆蓋了沖鋒隊,胸部中彈的白色像是被金屬的疾風掀翻了那樣。沖鋒隊員們發出猛鬼般的怒嘯,僅差百米他們就能攻陷阿瓦隆之舟,但這即將到手的巨大功勞被那些帶彈鏈的蜂巢式火銃徹底毀滅了。

教皇帶著那群白衣修士進入戰場當然不是讓他們來祈禱的,他們才是拱衛阿瓦隆之舟的終極防線。

在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可能活著抵達阿瓦隆之舟旁邊的時候,中山國的戰士們做出了最華麗的謝幕,在隊長的帶領下,他們擲出了手中的騎槍,三米長的騎槍在空中彎曲復又繃直,仿佛成群的毒蛇那樣撲向阿瓦隆之舟。白衣修士們被這種古老的武器貫穿,他們的火銃也埋葬了最後一批沖鋒隊員。

所有的騎槍中,有一支飛得最快最高,最終到達了阿瓦隆之舟,並恰好貫穿了象征教皇的藍色旗幟,帶著它飛入漆黑的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