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熾天使之棺(第4/13頁)

在無人處他們開始互相以軍銜稱呼對方,語氣間透著熟悉,可平日裏他們很少說話,學校裏沒人覺得他們會像朋友那樣說話。

“我來這裏都五年了,五年裏每天晚上我都得巡查校園,擔心那幫少爺搞出什麽麻煩來,比如夜宿某位伯爵小姐的校舍,再比如帶著劍在草地上相互挑釁,還得聽那些女孩跟我傾訴跟我抱怨。”龐加萊長長地出了口氣,“今晚終於安靜了,我把他們都關起來了。”

“押車人應該已經到車站了,這裏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吧。”

龐加萊跨上他的斯泰因重機,發動引擎,離去之前他最後看了一眼教堂,心裏忽然一驚……隨著雨水和窗玻璃,那位優雅的達斯蒙德先生正微笑著沖他揮手告別,背後站著黑墻般的隨從們。

他們怎麽也進教堂了?龐加萊猶豫了幾秒鐘,還是驅車駛入了大雨中,時間所剩不多,他必須趕往火車站,反正這裏有海菲茲中校坐鎮,任何人都不可能成為麻煩。

深夜十點五十五分,馬斯頓火車站。今夜既無火車過站馬斯頓,也無火車在這裏停泊,只剩磨得銀亮的軌道相互交錯,如同鋼鐵的群蛇。

從市政官簽署戒嚴令的那一刻起,馬斯頓就進入了完全封閉的狀態,城門關閉,鐵路關閉,通往港口的道路也關閉了。空蕩蕩的調度室裏不見調度員的身影,寂寥的汽燈在黑暗中一紅一綠地切換著光色。

但空曠的月台上回蕩著野獸般的吼聲,那聲音來自一輛轟鳴的斯泰因重機,它停靠在月台盡頭,黃銅制的排氣管上偶爾閃過鋥亮的流光。身穿黑色長風衣男人靠在重機上,氤氳的白色尾氣包圍著他,指間的紙煙明滅。

又一聲野獸的吼聲由遠而近,速度極快,月台上的男人撣了撣煙灰,嘴角拉出一絲輕微的笑意。

另一輛斯泰因重機以極快的速度刺破雨幕,沿著鐵軌邊的泥濘道路駛來,臨近月台的時候,騎手猛地一拉車把,那匹紅水銀驅劫的鋼鐵之馬轟鳴著跳上月台,一邊旋轉一邊蕩開積水。

“喂喂,你把水濺到我臉上了。”身穿黑風衣的男子漫不經心地說,伸手遮面。

新來的斯泰因重機在月台的另一角緩緩地停下了,騎手手提長槍,冷冷地看向黑衣男人。黑衣男人舉手晃了晃,他戴著白色的手套,手套外戴著粗大的鐵戒指,火焰紋章纏繞著那枚戒指。

新來的騎手這才腳踢支架,支好斯泰因重機,抖落大氅上的水滴,向著黑衣男人緩步走去。黑衣男人也離開自己的斯泰因重機走向對方,他們在月台中央相會,彼此對視了一眼,伸手交握。

新來的騎手也戴著雪白的手套,隔著手套佩戴黑鐵戒指,制式跟黑衣男人的完全相同。他們握手的時候鐵戒指相互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微聲。

“十字禁衛軍軍部,貝隆少校,負責押車。”

“異端審判局,六處四科,龐加萊中校,負責馬斯頓的情報工作。”

“前任騎士?”黑衣男人貝隆少校上下打量龐加萊。

“跟你一樣。”龐加萊淡淡地說。

這是雙方的初次見面,但僅憑那枚鐵戒指他們就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那是教皇國熾天騎士團的榮譽徽記,,唯有曾在熾天騎士團服役的精英軍人才有資格佩戴這種纏繞著火焰花紋的鐵戒指,每枚戒指都是不同的,內圈雕刻著持有者的名字。他們若是死在戰場上,鐵戒指也不會被轉交給他人,而是以神聖的儀式供奉在翡冷翠的英靈殿中。

他們之間的握手禮也有著特殊的含義。古代騎士們相互碰面的時候會脫下右手的手甲握手,表示自己手中沒有持武器,這是種友好的表示。機動甲胄騎士們沿襲了這一傳統,並把它演化為騎士之間的特有禮節。

羅曼校長絕不會想到,除了見習騎士拜倫之外,馬斯頓王立機械學院裏還有一位真正的騎士,而且是……熾天騎士團的騎士!

從十五歲開始,龐加萊就服役於熾天騎士團,駕馭著在羅曼校長看來是“不可思議之機器”的熾天武裝。但遵循嚴格的團規,他在二十二歲那年退役,轉入異端審判局擔任執行官。

學院的人都知道龐加萊是個好劍手,卻不知道他真正用來握劍的手是熾天武裝的金屬義肢。拜倫少爺輪舞白蠟木杆,展示純熟的騎士技巧時,龐加萊淡淡地評價說那只是見習騎士炫技而已,因為他自己旱已脫離了那個階段,他的所有技巧都是為了擊潰對手而存在。

最純粹的騎士技巧就是殺人技巧,或者說破壞技巧,未必好看,但絕對有效。

跟他接頭的“押車人’貝隆,正式代號是“無臉人’,前任熾天騎士,退役後轉入十字禁衛軍軍部,擔任特務科科長。

作為情報軍官,貝隆的特長是易容偽裝,他可以扮作貴族、仆役、苦力、律師……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甚至老婦人,都惟妙惟肖,因此被稱為“無臉人’。他因此在軍部相當出名,也令很多人猜測他是個陰柔的男子——陰柔的人比較善於化妝,很多人都是這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