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章 囑托 Trust 70

就我所知,那根尖刺是魁利恩自己刺入的。那人的精神狀態向來不穩定。他對卡西爾的狂熱還有殺害貴族的傾向被滅絕增強,但魁利恩本身已經有這份沖動。他激切的多疑有時已瀕臨瘋狂,因此滅絕能夠敦促他刺入關鍵性的一刺。

魁利恩的尖刺是青銅,是以他抓到的第一個镕金術師制成的。這根尖刺讓他成為搜尋者,這就是他在當鄔都王時,能找到並威脅這麽多镕金術師的原因。

重點是,個性瘋狂的人比較容易受滅絕的影響,即使他們體內沒有尖刺。這,大概就是詹被選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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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不覺得這有什麽用。”尤門說道,跟依藍德一起並肩走出法德瑞斯城門。

依藍德不理他,朝一群士兵揮手致意。他停在另一群士兵面前,不是他的,而是尤門的,開始檢視他們的武裝。他嘉勉了他們幾句,然後繼續前進。尤門靜靜地看著,以同等地位的姿態走在依藍德身邊,而非被他俘虜的國王。

這兩人之間暫時達成了不穩定的和平,外面那一大片的克羅司提供了兩人合作的動機。依藍德的軍隊比較強,可是強不了太多,而且隨著越來越多克羅司出現,他們寡不敵眾的狀況越顯嚴重。

“我們應該要處理衛生問題。”一離開那些人的聽覺範圍,尤門立刻繼續說道,“軍隊的存在有兩個原則:衛生跟食物。只要提供這兩樣東西,就會勝利。”

依藍德微笑,知道他引述自特藍提森的《比例補給法》。若是幾年前,他會同意尤門的話,兩個人也許會花一個下午在尤門的皇宮中討論領導術的哲學問題,可是依藍德在過去幾年中學到了許多無法從書本裏得到的知識。

很不幸的是,這也意味著他無法直接解釋給尤門聽,尤其他們的時間有限。所以他朝街道點點頭:“你希望的話,我們現在可以前往醫護所,尤門王。”

尤門點頭,兩人走向另一個城區。這名聖務官處理所有事情都一板一眼:問題應該快速且直接地處理。雖然他喜歡瞬間下決定,但其實非常聰明。

他們一邊走,依藍德一邊留意路上的士兵,無論他們是否在出勤。他對他們的敬禮點頭,與他們四目對望。許多人都在修復因日漸增強的地震造成的損害,也許這全是依藍德的想象,但他總覺得他走過之後,那些士兵都站得更挺拔了。

尤門看著依藍德這麽做,微微皺眉。聖務官依然穿著象征他職位的袍子,頂多就是額頭間的一小顆天金顯示他的王權。那人額頭上的刺青看起來幾乎像是朝珠子靠攏而去,仿佛當初刺下時就已經預留了位置。

“你對帶兵不太了解,對不對,尤門?”依藍德問道。

聖務官挑起眉毛:“我對於戰略、補給,還有在固定據點間調動軍隊的知識,遠超過你所能及。”

“哦?”依藍德輕松地說道,“所以你讀過班尼特森的《軍隊行進學》,是吧?”那句“固定據點”完全暴露了他的引述來源。

尤門的皺眉更深。

“我們這些學者經常忘記一件事,尤門,就是在戰爭中士氣的影響。雖然食物、鞋子、幹凈的水都是必要的,但士氣與這些無關,是跟希望、勇氣,還有活下去的意志力有關。士兵需要知道他們的領導者們會參與戰鬥,即使不去殺敵,也會親自在戰線後督戰。他們不能將他視為待在塔中的某個抽象力量,只會看著窗外,思索宇宙的奧秘。”

尤門陷入沉默,兩人走在雖然沒有灰燼,卻仍然看起來寂寥的街道。大多數人都已經撤退到城後方,倘若克羅司攻破了他們的防線,那也是它們最後才會抵達的地方。所有人都在外面搭帳篷,因為在地震時待在建築物內並不安全。

“你是個……有意思的人,依藍德·泛圖爾。”尤門終於說道。

“我是個雜種。”依藍德說道。

尤門挑起眉毛。

“我是說我的組成,不是個性或出身。”依藍德微笑說道,“我是各種身份的綜合體。部分學者,部分叛逆者,部分貴族,部分迷霧之子,還有部分軍人。有時候,我甚至不了解我自己是什麽。我光為了協調這些不同部分就苦不堪言,而當我好不容易開始弄懂的時候,這世界居然就打算當著我的面進入末日了。啊,我們到了。”

尤門的醫療區是由教廷大樓所改成,讓依藍德心裏了解尤門這個人是願意變通的。他的宗教建築物對他而言沒有神聖到不能承認是最適合照顧病人與傷員的地方。在裏面,他們看到醫生正在照顧和克羅司第一次交手後存活下來的人。尤門忙著去跟醫院的行政人員們交談,顯然他對於人們受到的感染比例相當擔憂,依藍德走到最嚴重的傷員區,開始慰問他們,提供安慰與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