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章 囑托 Trust 60

存留為滅絕創造的囚牢並非耗用存留的力量,雖然那是屬於存留的。存留犧牲了他的意識,也可以說是他的心智來創造這個囚牢,因此也留下了自己的影子。但是滅絕一逃出後,便開始孤立、扼殺他敵人殘余的部分。我不知道滅絕是否因為存留居然將自己與力量來源隔絕,自願放棄所有的能耐給世界上的人類聚集、使用,而感到怪異。

在存留的選擇中,我看到高尚的情操、智慧的運籌,還有孤注一擲的絕決。他知道他無法打敗滅絕。他放棄了太大的一部分的自己——代表穩定與固定的自己。他無法破壞,就算是為了保護也不行。這完全違背他的本性,因此他需要囚牢。

可是人類是滅絕跟存留創造的——有一部分存留的靈魂提供他們意識與榮譽感。為了讓世界能存活下來,存留知道他必須仰賴他的創造物,要將他的信任托付給他們。

當這些創造物不斷令他失望時,不知道他會如何作想。

60

紋認為,想騙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給他們想要的。至少按照他們期待的去做。只要他們認為自己先人一步,就不會檢視是否有遺漏之處。

尤門精心設計過她的牢房。任何用來搭建她的軟榻或是日常用品的金屬在镕金術上都是無用的。銀雖然昂貴,卻似乎是他偏好的選擇——但連銀都用得很少,只用在幾個紋路用指甲轉下的螺絲上而已。

她的餐點是油膩、無味的淡粥,以木碗裝盛,木湯勺為餐具。她的侍衛全是殺霧者:他們手中握著木杖,身上沒有金屬,被訓練來對抗镕金術師。她的房間是簡單的石頭構造,有實心的木門,門栓跟絞索都是銀制品。

她從侍衛的態度看得出來他們認為她會動手腳。尤門將他們訓練得很好,所以當他們把食物從門縫下方塞入時,她可以從他們的肢體語言與撤退速度看出他們有多緊張,好像在喂毒蛇一樣。

所以他們第二次要將她帶去見尤門時,她發動了攻擊。

門一開,她便揮舞著從床拆下來的木腳揮打,她打中第一名侍衛的手臂和第二名侍衛的後腦勺,放倒兩人。她的攻擊在沒有白镴的情況下感覺很弱,可這已是她盡力而為的結果。她連忙跑過第二名侍衛,以肩膀撞上第三名侍衛的腹部。她很輕,但足以讓他拋下木杖,紋立刻抓起這根武器。

哈姆花了很長的時間用木杖訓練她與人交手,也經常強迫她在沒有镕金術的情況下戰鬥。所以雖然侍衛都有心理準備,但見到沒有金屬的镕金術師仍能惹出這麽多麻煩,還是讓他們相當訝異。這麽一來,讓她邊逃邊又打倒兩人。

可惜的是,尤門不是笨蛋。他派來接她的侍衛人數多到就算紋放倒了其中四個也無濟於事。

她牢房外的走廊中至少擠了二十人,即使打不過她,光用人墻就能堵住她的去路。

她的目標是讓他們得到他們想要的,而不是害死自己,所以一旦她確定自己的“逃跑嘗試”不會成功,她就讓其中一名士兵打中她的肩膀,悶哼一聲拋下木杖。在繳械之後,她舉高雙手,往後退開。士兵們往她雙腿一掃,她趴倒在地,一群人蜂擁而上壓著她,直到她的雙手被銬住。

紋忍受他們的對待,肩膀陣陣疼痛。她要多久才能習慣自己沒有金屬,不讓直覺的第一反應總是燃燒白镴呢?希望她永遠不知道需要多久。

終於,士兵們把她拉起來,推往走廊。她踢倒的三人,包括被她打掉武器的第四人,都不太高興地抱怨數聲,揉著自己的傷處,剩下的人更加警戒地盯著她。她原本以為警備力已至飽和,看來還有往上突破的可能。

她沒再給他們惹麻煩,直到來到尤門的議事廳。當他們將她的手銬綁上長凳時,她掙紮了一會兒,引來侍衛以膝蓋朝她腹部重重一頂。紋驚喘一聲,倒在長凳旁的地上,然後一面呻吟,一面用浸泡過粥油的底衫擦拭手跟手腕。那東西又臭又黏,卻非常潤滑,而被她試圖逃跑的動作分心的侍衛,完全忘記要搜她的身。

“你沒有任何金屬可以燃燒,不可能會想逃跑吧。”尤門問道。

紋擡起頭。他再次背朝她,面對一片黑暗的窗戶。紋覺得看得到迷霧靠著玻璃盤旋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大多數司卡負擔不起玻璃,而大多數貴族選擇有顏色的玻璃。尤門窗外的黑暗宛如等待的野獸,迷霧是它的毛發,隨著它來回走動而拂刷過玻璃。

“我以為你會感覺受寵若驚。”尤門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你是否如傳言般危險,但我決定認為你的確如此。因為我——”

紋決定不再給他時間。她只有兩個方法可以逃離這座城市——第一是去找到一些金屬,第二就是扣住尤門。她打算兩者都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