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拒的求婚者(第2/3頁)

蓋裏斯指著一具倚在磚墻上的屍體,屍體圍了一團閃亮的綠蒼蠅,“他死得有意義?”

昆廷厭惡地看著屍體,“他死於瘟疫,離他遠點。”蒼白母馬已踏入城市,難怪街上格外冷清。“無垢者會把他裝進屍車。”

“毫無疑問,可我問的不是這個。人活著才有意義,死了什麽都沒了。我也愛小威和克萊圖斯,但他們無法起死回生。這是個錯誤,小昆,傭兵不值得信任。”

“他們也是人。他們想要金子、榮耀和權力。我信任這些。”這些,以及我的使命。我是多恩王子,流著真龍血脈。

他們找到紫蓮花時,太陽已沉到城墻背後。紫蓮花畫在一間低矮的磚砌小屋搖搖欲墜的木門上,這間小屋及其左右一排相似的建築全籠罩在宏偉的黃綠色雷哈達金字塔的陰影下。昆廷依約敲了兩下門,門內傳出一聲粗魯的應答,用奴隸灣特有的混血語言——醜陋地混合了古吉斯卡利語和高等瓦雷利亞語——吼著含糊不清的話。王子用同樣的語言應道:“自由。”

門開了。謹慎起見,蓋裏斯第一個進屋,昆廷緊隨,大人物殿後。屋內彌漫的藍煙散發出甜膩香氣,但無法完全遮掩小便、酸葡萄酒和腐肉的惡臭。屋內空間比外面看要大很多,且左右與毗鄰的小屋連通,一排十幾個小屋連成一個長廳。

此時房間還不到半滿。一些客人用無聊、敵視抑或好奇的目光盯著多恩人,剩下的聚在遠端的坑邊。兩名裸男手持小刀在坑裏決鬥,觀眾陣陣喝彩。

昆廷沒發現要找的人。一扇毫不起眼的門倏然開啟,冒出一位老婦人,幹瘦的身軀包裹在綴黃金小頭骨流蘇的深紅色托卡長袍裏。她的皮膚白得像馬奶,頭發十分稀疏,以至於能看到頭皮。“多恩人。”她說,“我是紮哈娜。紫蓮花。從這兒下去,見他們。”她扶著門,示意進去。

門後是一段陡峭曲折的木梯。這次大人物一馬當先,蓋裏斯殿後,將王子護在中間。通向地下室。向下的階梯很長,裏面太暗,昆廷全神貫注才沒滑倒。快到頭時,阿奇巴德爵士抽出匕首。

他們來到一間有上面酒館三倍大的磚砌地下室。昆廷舉目所見,墻邊均靠滿巨大木桶。門內側的鉤子掛了一盞紅燈籠,一個翻過來當桌子用的酒桶上放著一支油膩的黑蠟燭——這些是室內僅有的光源。

屠屍手卡戈沿酒桶踱步,黑色的亞拉克彎刀掛在腰間。美女梅裏絲手捧十字弓,冷漠死寂的雙眼像兩塊灰石頭。丹佐·德漢待多恩人進來後便閂上門,隨後雙手抱胸,堵住門口。

他多帶了一個,昆廷心想。

襤衣親王坐在桌旁,喝著一杯葡萄酒,黃燭映襯下,銀灰的頭發幾乎是金色,卻也使他雙眼下的眼袋像兩個掛包。他身披棕羊毛旅行鬥篷,銀色鎖甲在鬥篷下反射微光。這意味著無視約定,還是單純的謹慎?活到這把年紀的傭兵必定謹小慎微。昆廷來到桌前,“大人,沒穿披風的您真是大變樣。”

“那件破爛?”潘托斯人聳聳肩,“可憐的破爛……好在能讓敵人望而生畏,戰場上,我那件迎風起舞的破爛比旗幟更能鼓舞士氣。當然,若我想隱姓埋名,就得脫掉它,換上不大顯眼的鬥篷。”他朝對面的長椅揮揮手。“坐。我知道你是王子。早知道該多好。喝點什麽?紮哈娜也有吃的。雖然她的面包不新鮮,肉湯惡劣得難以形容,油膩又齁鹹,漂的一兩塊肉,她說是狗肉,我估計是老鼠肉。不過這吃不死你,我發現,越誘人的食物才越要小心。下毒者通常選擇最精致的菜。”

“你帶了三個人,”蓋裏斯爵士不客氣地指出,“我們說好每人帶兩個。”

“梅裏絲是個娘們兒。梅裏絲,親愛的,脫了襯衫給他們瞧瞧。”

“不用了。”昆廷道。若傳言不假,美女梅裏絲的襯衫下只有被男人割去乳房留的兩個疤,“沒錯,梅裏絲是女的,你鉆了空子。”

“衣衫破爛又無賴,行事奸詐鉆空子。當然,三對二算不上多大優勢,但總有好處。在這世上,人們應當抓住諸神賜予的每一點恩澤。我花了些代價才學到這一課,現在講給你聽以示誠意。”他再次向椅子揮手,“坐,說明來意。我保證,聽你說完之前不會殺你,我至少能為我的王子團員做到這點。昆廷,對吧?”

“馬泰爾家族的昆廷。”

“青蛙更適合你。我不習慣跟騙子和逃兵喝酒,不過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昆廷坐下。一字不慎,便有血光之災。“請原諒我們的隱瞞,當時唯一能來奴隸灣的是那些雇你們去打仗的船。”

襤衣親王聳聳肩,“變色龍總有借口。你不是第一個憑劍發誓為我效勞、收了我的錢又開跑的人。他們都有理由。‘我家小子病了’、‘我老婆給我戴綠帽子’、‘他們逼我舔他們的老二’——說出後面那理由的是個俊小夥,但我沒原諒他的背叛。還有個人說我們的飯菜太糟糕,為了不得病才不得不離開,於是我砍了他一只腳,烤熟了喂他吃。隨後我讓他當廚子,不僅夥食質量有了明顯改善,他合約期滿後還續了約。不過你嘛……因為你們的謊言,我幾名最得力的手下被鎖在女王的地牢裏。我猜你大概不會做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