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恩(第2/7頁)

然而現在,敵人越過長城,從南方殺來,瓊恩心想,七國的領主和國王們卻都忘了我們。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沒有圍墻,黑城堡是守不住的,唐納·諾伊跟所有人一樣明白。“城堡對他們來說沒什麽用處,”武器師傅告訴他小小的守備隊,“廚房,大廳,馬廄,甚至塔樓……讓他們統統占去。我們盡量把兵器庫搬空,運到長城頂上,然後堅守在城門附近。”

於是,黑城堡終於有了一道所謂的墻,一堆十尺高排成新月形的障礙物,由各種儲藏品構成:桶桶釘子和腌羊肉、柳條箱、捆捆黑毛織品、堆積的圓木、鋸好的柴火、淬硬的尖樁,還有袋袋谷物。簡陋的壁壘圈起兩樣最值得守衛的東西——通往北方的城門和登上城墻的巨大之字形木樓梯,樓梯如一道蜿蜒曲折的閃電沿墻攀升,踏腳的木梁有樹幹那麽粗,深陷在冰層裏。

瓊恩看見最後幾個鼴鼠村民仍在漫長的攀爬過程中,弟兄們正加以催促。葛蘭懷抱一個小男童,而派普在兩級樓梯下面扶持著一位老人,而最老的村民們仍在下面等待鐵籠重新放下。有位母親拖著兩個孩子,一手牽一個,另一個大點的男孩越過她,向頂端跑去。在他們頭上兩百尺,天藍蘇和梅利安娜小姐(她不是什麽小姐,她所有的朋友一致同意)站在樓梯口,望向南方。無疑對煙霧,她們比他看得更清楚。瓊恩想到那些沒有選擇逃離的村民,總有一些人不願逃跑,要麽太固執,要麽太愚蠢,要麽太勇敢,寧願留下來戰鬥、躲藏,甚或屈膝投降。也許瑟恩人會在匆忙間放過他們吧。

應該先發制人的,他心想,若有五十名裝備良馬的遊騎兵,就能半路將敵人沖散。然而別說五十名遊騎兵,就連馬也湊不到半數。守衛們還沒返回,根本無從知道他們到底在哪兒,甚至不清楚諾伊派去的騎手有沒有找到人。

而今只有我們是長城的守衛,瓊恩告訴自己,瞧瞧我們吧。正如唐納·諾伊警告的那樣,波文·馬爾錫留下的弟兄都是老弱病殘,以及仍在受訓的男孩。他看見他們中有些人正奮力將木桶推上樓梯,另一些在路障邊把守:矮胖的老“木桶”,動作一如既往的緩慢;“省靴”使勁拖著木頭假腿一跳一跳地往前走;“半瘋伊希”認為自己是傻瓜佛羅裏安重生;還有多恩人迪利、玫瑰林的紅埃林、小亨利(五十好幾歲)、老亨利(七十好幾歲)、“毛人”哈爾及女泉鎮的麻子佩特等等。其中幾個看到瓊恩從國王塔上望下來,便朝他揮手,可多數人扭過頭去。他們仍認為我是變色龍。這是一杯苦酒,但瓊恩怪不得他們。畢竟,他是個私生子,大家都認為私生子的血脈出自欲望與欺騙,天生便是反復無常,背信棄義,而他在黑城堡樹立的敵人跟結交的朋友一樣多……譬如雷斯特就是其中之一。瓊恩曾威脅除非他放過山姆威爾·塔利,否則便要讓白靈撕開他的喉嚨,這事對方沒有忘記。此刻他正將幹樹葉耙到樓梯底下,分成一大堆一大堆,但時不時停下片刻,惡狠狠地瞪瓊恩一眼。

“不對,”唐納·諾伊在樓梯下沖三個鼴鼠村民喊,“瀝青送去起重機,油料放到上部樓梯,弩箭送往第四、第五和第六層平台,長矛送往第一、第二層。豬油堆在樓梯下面,對,那兒,木板後面。肉桶運去路障。快點,你們這幫長麻子的農民,快點!”

他有領主的嗓門,瓊恩心想。父親常說,指揮官的肺跟他揮劍的手一樣重要。“如果發號施令時別人聽不到,任你三頭六臂也沒用。”艾德公爵教誨兒子們,因此他過去常和羅柏爬到臨冬城的塔樓上,隔著庭院互相呼喊。但他倆的聲音加起來尚遠不如唐納·諾伊。鼴鼠村民們很懼怕他,也難怪,因為武器師傅總威脅要擰下他們的腦袋。

四分之三的村民相信瓊恩的警告,來到黑城堡避難。諾伊宣布,只要有力氣拿起長矛或者揮動斧子的人,都得幫助防禦路障,否則就他媽的滾回家去自己對付瑟恩人。他傾盡庫存,將精良的兵器交到他們手中:雙刃大斧、鋒利匕首、長劍、釘頭錘、尖刺流星錘、鑲釘皮衣和鎖甲、護脛甲保護腿部、護喉撐住腦袋,裝備妥當後,他們中有些人甚至看起來有幾分戰士的模樣。假設你在昏暗光線下匆匆一瞥的話。

諾伊也讓婦女和兒童參加工作。太過年輕尚不能戰鬥的人負責提水和照料火堆,鼴鼠村的接生婆協助克萊達斯和伊蒙學士處理傷員,“三指”哈布一下子有了這許多幫忙照看火爐、攪拌鍋子和切洋蔥的助手,都不知該拿他們怎麽辦了。有兩個妓女甚至提出要參戰,而使用十字弓的技巧竟然確實不錯,因而被安排在樓梯上四十尺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