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琳(第2/6頁)

你有沒有等我啊,小凱特?父親輕輕地說。

凱特琳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挽弟弟,艾德慕卻已走開,一個人默默地站在城堡最高處。挽住她的是叔叔布林登,用他那剛勁的手指。他們並肩而立,看著火焰逐漸熄滅,燃燒的船只不復得見,徹底消失……

……或許還在繼續漂流,或許已經破裂沉沒。總而言之,霍斯特公爵的盔甲將把他的身軀帶進河底軟泥中安息,在水下宮殿裏,徒利家族的成員永恒歡聚,而形形色色的魚類是他們的臣民。

這時,艾德慕急匆匆離開。凱特琳多麽想擁抱他,多麽想和弟弟坐在一起,竟日懇談死者和哀悼,但她明白時候不對:弟弟如今已是奔流城公爵,無數騎士諸侯將要對他致以悼念,約誓忠誠,怎有時間來陪伴傷心的姐姐呢?艾德慕靜靜地聽著人們的語言,一句話也沒有說。

“偶爾失手不值得羞愧,”叔叔輕聲告訴她,“艾德慕應該明白,就連我父親大人離去時,霍斯特也沒射中。”

“父親只射失了第一箭,”凱特林當時還太小,沒有記憶,但霍斯特公爵常提這件陳年舊事,“第二箭正中風帆。”她嘆口氣。艾德慕並沒外表顯示的那麽堅強,盡管父親早已垂危彌留,但他仍難以接受此刻的現實。

昨晚,醉酒以後,他整個人精神崩潰,痛哭失聲,懊悔自己沒做的事和沒說的話。他淚眼朦朧地告訴她,不該去渡口迎戰蘭尼斯特,而要一直守在父親床邊。“我該和你一樣,我該陪著他,”他哭訴,“他最後提到我沒有?告訴我實話,凱特,他問過我嗎?”

霍斯特公爵臨死時只說了一句“艾菊”,但凱特琳不忍將事實告訴弟弟。“他輕聲念著你的名字,然後故去。”她撒謊道,弟弟感激地點點頭,吻了她的手。若他不是沉溺在悲痛和罪惡感中,一定會射中的,她勉強告訴自己,除此之外不願多想。

黑魚伴他走下城垛,來到羅柏與諸侯們聚集的地方,年輕的王後正在國王身邊。兒子看見她,沉默地執起她的手。

“霍斯特公爵跟王者一樣高貴,”簡妮低聲道,“我有機會陪伴他就好了。”

“我也是。”羅柏贊同。

“這同樣是他的心願,”凱特琳說,“可惜臨冬城和奔流城之間相隔萬裏。”是啊,鷹巢城和奔流城之間也隔著無數山脈、河流和軍隊,可惜萊莎至今沒有只言片語傳來。

君臨方面也沒反應。按時間計算,布蕾妮和克裏奧爵士應已押送俘虜到了都城,或許布蕾妮此刻正帶著她的女兒們返回呢。可……克裏奧爵士發誓一旦小惡魔遵守諾言,釋放珊莎,就放烏鴉回來通報,他發過誓!不,烏鴉不一定能順利穿越,或許被土匪射了下來,烤熟後當晚餐;或許那封她心之關切的信此刻正躺在營火的灰燼中,和鴉骨為伴。

諸侯們依次上前,向羅柏致以慰問,凱特琳耐心地站在一旁。傑森·梅利斯特伯爵、大瓊恩、羅佛·斯派瑟爵士……隨後是羅索·佛雷。她趕緊拉扯兒子的衣袖,於是羅柏全神貫注地傾聽對方的話。

“陛下,”肥胖的羅索·佛雷現年三十多歲,一對眼睛挨得很近,尖胡子,黑卷發披到肩上,由於天生一條腿扭曲殘疾,故得名“跛子羅索”。成年以來,他已為父親當了十余年的總管,“在此舉國哀悼之際,我極不願打擾您的思慮。或許……可否安排今晚接見?”

“這提議很好,”羅柏道,“我們彼此不該有嫌隙。”

“這也是我的心願。”簡妮王後說。

羅索·佛雷微笑道:“兩位陛下,我和我父親大人都很明白你們的心情。父親特意托我轉告你們,他也曾年輕過,也曾迷醉於少女的美麗。”

凱特琳非常懷疑瓦德侯爵會說出這種話。迷醉於少女的美麗?河渡口領主娶過七次老婆,現今已是第八個,他從來把女人當成能暖床和生孩子的動物。但不管怎麽說,對方言語極其得體,她或羅柏都無法挑剔。“你父親實在太寬容,”國王道,“我期待著與你的會談。”

羅索鞠了一躬,並吻了王後的手之後退下,接著又有十來人上前致意。羅柏一一作答,根據情況,或表示感謝,或微笑鼓勵。等人們散盡,他轉向凱特琳:“有些事我們得談談,你能和我走一段嗎?”

“遵命,陛下。”

“這不是命令,母親。”

“好吧,我很樂意。”回到奔流城之後,兒子待她比從前親切,但從未與她獨處。他渴望陪伴年輕的王後,我不能為此責備他。簡妮給予他歡笑,而從我這兒,他只能得到悲傷。他似乎也很喜歡妻子的兄弟們,年輕的洛拉姆當上他的侍從,雷納德爵士則是他的掌旗官。他用他倆代替失去的兄弟,凱特琳看著兒子,靜靜地想。洛拉姆仿如布蘭重生,雷納德則是席恩和瓊恩·雪諾的交集。只有和維斯特林家人在一起時,羅柏才會歡笑,才會重新變成從前那個孩子。而在別人面前,他永遠是北境之王,默默地承擔著嚴酷王冠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