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亞(第3/6頁)

“還有沙瑪的丈夫,以及一個被收養的孤兒。他們不會傷害你。到時候有麥酒——如果你能喝——有面包,也許還有一點肉。”湯姆瞥瞥農舍,“外加你從老佩特的花園裏偷的菜。”

“我才不偷東西。”艾莉亞說。

“那你是老佩特的女兒嘍?他妹妹?他老婆?得了,乳鴿,老佩特是我親手埋的,就埋在你躲的那棵柳樹下,你跟他長得可不像。”他又撥出一個憂傷的音符。“過去這一年來,我們埋了許多好人,但並不想埋你,我以這把豎琴的名義發誓。射手,露一手。”

射手的動作比艾莉亞想象的快得多。飛箭從她腦袋邊呼嘯而過,離耳朵只有一寸,插進柳樹樹幹。她還沒回過神來,對方已搭上第二支,引弓待發。她本以為自己能做到西利歐口中的“迅如蛇”和“柔如絲”,現在才明白實在差得遠。箭只在身後如蜜蜂一樣“嗡嗡”作響,抖動不休。“你沒射中。”她說。

“你這樣想就更蠢了,”安蓋道,“我指哪兒射哪兒。”

“說得好。”檸檬鬥篷贊同。

射手離她足有十幾步遠。我們沒機會,艾莉亞心想,要是我有他那張弓,並像他一樣會用箭就好了。她怏怏地放低沉重的長劍,劍尖觸到地面。“去瞧瞧這家客棧也罷,”她勉強讓步,企圖用言語隱藏心中的疑慮,“但你們得走前面,我們騎馬跟在後邊,好看著你們。”

七弦湯姆深深一鞠躬,“前面,後邊,都沒關系。來吧,孩子們,讓我們帶路。安蓋,把箭拔起來,在這兒派不上用場了。”

艾莉亞收劍入鞘,走到小路對面去見朋友們。他們繼續跟三個陌生人保持距離。“熱派,把白菜拿上,”她邊說邊翻身上馬,“還有我的胡蘿蔔。”

這回他沒爭辯。出發之後,兩個男孩照她吩咐的那樣緩緩騎馬,離三個步行者十余步,沿著印滿車轍的路往前走。但過不多久,他們又不知不覺地趕了上去。七弦湯姆走得很慢,邊行邊彈木豎琴。“你們會唱什麽歌?”他問,“和我一起來,好麽?檸檬根本不入調,而這長弓小子只會他們邊疆地的民謠,一首得有一百句那麽長。”

“咱邊疆地的歌才是真正的歌咧。”安蓋溫和地表示。

“笨蛋才唱歌,”艾莉亞道,“唱歌是制造噪聲。瞧,我們很遠就聽到了,可以來殺你們。”

湯姆的微笑表明他不以為然,“好漢子寧願哼著歌奔赴黃泉。”

“狼或獅子都逃不過我們的眼光,”檸檬大咧咧地說,“因為這是我們的森林。”

“但你們就沒發現我們。”詹德利道。

“噢,孩子,別那麽肯定,”湯姆說,“有的人說得少,做得多。”

熱派在馬鞍上挪了一下。“我知道那首關於熊的歌,”他說,“會一點點。”

湯姆的手指滑過琴弦,“那我們一起來吧,熱派小子。”他昂頭唱道,“這只狗熊,狗熊,狗熊!全身黑棕,罩著毛絨……”

熱派神氣活現地加入,甚至在馬鞍上依著節奏輕輕搖晃。艾莉亞吃驚地瞪著他:他竟有副好嗓子,唱得也好。除了烤面包,她本以為他做不好任何事。

走不多遠,有條小溪注入三叉戟河,當他們涉水穿越時,歌聲驚起蘆葦叢中一只鴨子。安蓋原地站定,彎弓搭箭,將它射了下來。鳥兒落在岸邊的淺灘。檸檬脫下黃鬥篷,蹚入及膝深的水中去取,邊走邊抱怨。“沙瑪的地窖裏會不會有真檸檬?”安蓋問湯姆,他們看檸檬濺起層層水花,粗口詛咒。“多恩的女孩曾用檸檬給我煮鴨子咧。”射手渴望地說。

過了小溪,湯姆和熱派繼續唱歌,鴨子則被檸檬掛在皮帶上。唱著唱著,似乎路途也變得不那麽遙遠,客棧很快出現在眼前。它聳立在三叉戟河的拐彎處,河流由此轉向南方。艾莉亞懷疑地斜睨它。這不像歹徒的巢穴,她不得不承認,上層刷成白色,石板房頂,煙囪裏輕煙裊裊升起。一切都很正常,甚至有幾分親切。馬廄和其他建築環繞在周圍,後面有座涼亭,還有些蘋果樹和一個小花園。這家客棧甚至帶著伸向河中的碼頭,以及……

“詹德利,”她急切地低喚,“他們有船耶。剩下的路我們坐船,肯定比騎馬快。”

他似乎很懷疑,“你駕過船嗎?”

“升起帆,”她說,“風就會帶你走了。”

“假如風向不對呢?”

“還有槳呀。”

“逆著水劃?”詹德利皺起眉頭,“那豈不很慢?如果船翻了,掉進水裏怎麽辦?再說了,那不是我們的船,是這家客棧的船。”

我們可以取走它,艾莉亞心想,但她咬緊嘴唇,什麽也沒說。他們在馬廄前下馬,雖然看不見別的牲畜,可是畜欄裏有新鮮糞便。“得留一個人看馬。”她警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