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絲(第2/5頁)

“您可以進去了。”男巫說。丹妮將杯子放回仆人的托盤,走了進去。

她發現自己進入一間石廳,四面墻上各有一扇門。她毫不猶豫地踏進右邊的門。第二個房間和第一個房間完全相同。她再次選擇右邊的門,推開後,看見的是又一間四扇門的石室。我身處巫術之中。

第四個房間不是方形,而是橢圓形,墻壁也不再是石頭,而是蟲蛀的木板。它有六個出口而不止四個。丹妮照舊選了最右邊那個,進入一條長而昏暗的走廊。天花板很高,右邊是一排冒煙燃燒的火炬,發出橙色的光芒,但所有的門都在左邊。卓耿展開寬闊的黑翼,扇動陳腐的空氣。它飛了二十尺,突然“砰”的一聲,狼狽地栽下來。丹妮大步跟在後面。

腳下發黴的地毯曾經華美艷麗,織物上的金紋裝飾隱約可見,在暗淡的灰色與斑駁的綠色之間斷續地閃爍光芒。這殘破的地毯吸收了她的腳步聲,卻不能屏蔽其他聲音。丹妮聽到墻內有響動,那是一種細小而忙亂的抓刨,讓她想到了老鼠。卓耿也聽見了,它的腦袋跟著聲音轉動,當聲音停止,便發出惱怒的尖叫。更令人不安的聲音從一些緊閉的門後傳出,其中一扇被撞得搖晃,仿佛有人要破門而出,另一扇後面傳來刺耳的笛聲,龍一聽之下便瘋狂地搖尾巴。丹妮趕緊快跑。

並非所有的門都關著。我不看,丹妮告訴自己,但誘惑實在強烈。

在一個房間,有位美女展開四肢,赤裸裸躺在地上。四個小人趴在她身上,他們有老鼠一樣的尖臉和粉紅小手,跟夜影之水的仆人一樣。其中一個在她股間抽送,另一個在摧殘她的胸部,把乳頭放進潮濕紅潤的嘴裏撕扯咀嚼。

再往前,她見到一場死屍的盛宴。參與者都是遭到殘忍屠殺後的屍體,它們東倒西歪地趴在傾倒的椅子和劈爛的高架桌邊,躺在一攤攤正在凝結的血液中。有人斷手斷腳,有人失去頭顱。無主的手掌緊握著血淋淋的杯子、木勺、烤鴨和面包。上方的王座坐著一個狼頭死人,戴一頂鐵冠,握一條羊腿,好似國王握著權杖。他的眼神緊隨丹妮,仿佛在無聲地控訴。

她從他面前逃開,隨即在下一扇門前停步。我認得這扇門,她心想。她記得那些雕刻著栩栩如生的動物臉龐的巨大木梁,還有窗外那棵檸檬樹!眼前的景象令她既向往又心痛。這是那棟紅漆大門的房子,是她在布拉佛斯的家。這時,老威廉爵士拄著拐杖沉重地走出來。“小公主,您回來了啊,”他的聲音沙啞而慈愛,“過來,”他說,“到我這裏來,我的小姐,您到家了,安全了。”他皺巴巴的大手朝她伸來,如舊皮革一般柔軟,丹妮想抓住它,握緊它,親吻它,仿佛那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願望。於是她緩緩向前挪去,接著突然想到:他死了,他死了,親切而魁梧的老人,他很早以前就死了。她往後退卻,趕緊跑開。

長廊一直往前延伸、延伸,左邊是無窮無盡的門,右邊只有火炬。她不知跑過多少門,其中有的關閉有的開啟,有木門也有鐵門,有的門雕刻精細,有的則很普通,有的門帶把手,有的則是鎖或門環。卓耿用翅膀抽打她的背,催促她前進。丹妮一直奔跑,直到喘不過氣來。

最後,一對巨大的青銅門出現在左邊,比其他所有門都宏偉。隨著她走近,門自動打開,她不由得駐足觀看。門內是她這輩子所見最大的石殿,高墻上掛著眾多死龍的頭顱,冷冷地俯瞰下方。一位華服老者坐在一個高聳而多刺的王座上,眼神暗淡,頭發銀灰。“讓我君臨焦黑骨骸和烤熟血肉,”他對下面一個男人說,“讓我成為灰燼之王。”卓耿尖聲嘶叫,爪子嵌入絲綢和肌膚,但王座上的國王充耳不聞,於是丹妮繼續前進。

當她再次停下,第一個念頭是:那是韋賽裏斯!但仔細一看,卻發現不是。那人有哥哥的頭發,卻比哥哥高大,眼睛靛藍,而非淡紫。“就叫他伊耿,”他對大木床上正為新生嬰兒哺乳的女人說。“對君王而言,這不是最好的名字嗎?”

“你會為他寫一首歌?”女人問。

“他已經有了一首歌,”男人答。“他就是預言中的王子,他的歌便是冰與火之歌。”他邊說邊擡起頭,視線與丹妮交匯,仿佛看到了門外的她。“還有一個,”他說,她不知他是對她還是對床上的女人講話,“龍有三個頭。”他走到窗邊座位,拿起一把豎琴,用手指輕輕撥弄銀弦。憂郁而甜美的音樂充滿房間,男人、妻子和嬰兒如晨霧一般消退。樂聲徘徊,催促她趕緊離開。

好似又走了一個鐘頭,長廊終於到了盡頭,眼前是一道陡峭的石梯,向下直通黑暗。丹妮回望身後,每一扇門,不論開著還是關閉,都在她的左邊。同時,她驚恐地意識到,火炬正依次熄滅。只剩二十支在燃燒,最多三十支。就在觀望期間,又有一支熄滅。無聲無息的黑暗,沿著長廊步步進逼。她凝神傾聽,似乎還有別的東西拖著沉重的步伐,沿著褪色的地毯,緩緩走來。她心中充滿恐懼。她不能回頭,留在這裏危機四伏,可要如何前進呢?右邊沒有門,樓梯則往下,不是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