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第2/3頁)

“在漆黑的夜裏,鹽水漫過了城墻,”玖健道,“我看見屍體,浮腫溺斃的人。”

“我們必須告訴他們,”布蘭說,“告訴酒肚子,密肯和柴爾修士。讓他們注意別被淹死。”

“這沒有用。”綠衣男孩道。

梅拉來到窗邊,把手放在他肩上,“他們不會相信的,布蘭。就連你也不信。”

玖健坐上布蘭的床。“告訴我你的夢。”

縱然夢境已過了許久,他仍舊很害怕,可他發了誓要相信他們,臨冬城的史塔克必須遵守諾言的。“和你的夢不一樣,”他緩緩地說,“有些是狼夢,狼夢還不算恐怖。我在夢中奔跑巡獵,殺戮松鼠。有的夢中烏鴉出現叫我飛。有的夢中大樹呼叫我的名字,把我嚇壞了。最嚇人的是我經常夢見自己摔下去。”他望向庭院,感到很無助。“我以前從不失手。我喜歡爬,哪裏都去過,上屋頂,登城墻,殘塔上面喂烏鴉。母親老是擔心我摔下來,可我知道我不會。結果我真的摔了下來,現在連做夢都在不停地墜啊墜。”

梅拉捏捏他肩膀,“就這些?”

“差不多吧。”

“狼靈。”玖健·黎德道。

布蘭睜大眼睛瞪著他,“什麽?”

“狼靈。易形者。兇獸。假如你的狼夢被別人知道,別人便會如此稱呼你。”

這些名字讓他又害怕起來。“誰會這樣叫我?”

“恐怕會是你自己的子民。很多人一旦知道你的真面目就會仇恨你,甚至來殺你。”

老奶媽經常講起關於兇獸和易形者的可怕故事。故事裏它們都是壞人。“我和它們不一樣,”布蘭道,“我才不是它們。那只是夢。”

“狼夢並非真正的夢。當你清醒時眼睛緊閉不開,當你入眠後靈魂卻不由自主地搜尋它的另一半。布蘭,你體內的能量非常強大。”

“我不要什麽能量。我想當騎士。”

“騎士是你想當的,狼靈是你成為的。你改變不了事實,布蘭,你既不能否認它也不能趕走它。你是長翅膀的奔狼,卻不能飛翔。”玖健起身踱到窗前。“除非你睜開眼睛。”他並攏雙指,用力戳布蘭的前額。

布蘭摸摸額頭,卻只有平滑無奇的皮膚。那裏沒有眼睛,那裏根本不可能有閉著的眼睛。“我連它的存在都感覺不到,又怎麽能睜開它呢?”

“布蘭,你不能用手指來發現它,你必須以心靈去尋求它。”玖健奇異的綠眼審視著布蘭的臉龐。“你在害怕?”

“魯溫師傅說,夢中沒什麽可讓男子漢害怕。”

“有。”玖健道。

“有什麽?”

“有過去。有未來。有真相。”

他們走後,布蘭更加煩亂。乘獨處之際,他試著打開第三只眼睛,卻不知該怎麽做。不管怎麽皺額頭,怎麽用力戳,都不起作用。接下來的幾天,他拿玖健提到的事去警告別人,可結果卻和他的想象大相徑庭。密肯覺得很可笑。“大海,是嗎?說真的,我早想見識大海,可從來沒機會。所以說它要自己來找我了,是嗎?贊美諸神,為可憐的鐵匠達成小小的願望。”

“當我的時刻來臨,諸神自會帶走我,”柴爾修士平靜地說,“可我不認為自己會被淹死。你知道,布蘭,我是在白刃河畔長大的,遊泳是我的拿手好戲。”

酒肚子是唯一把警告當回事的人。他跑去見了玖健,之後便不再洗浴,也拒絕靠近水井。最後他變得臭氣熏天,以至於六位同僚不得不合力將他強行按進熱水盆,他們一邊替他擦洗,他一邊慘叫呼救,說他們要像青蛙男孩講的那樣把他淹死。洗澡事件後,酒肚子看見布蘭或玖健就皺緊眉頭,低聲咕噥。

這之後沒幾天,羅德利克爵士帶著俘虜回到臨冬城,此人是個肥胖的青年男子,嘴唇豐厚潤濕,頭發長長的。他聞起來有茅坑的味道,比前陣子的酒肚子還糟糕。“大家叫他‘臭佬’,”布蘭問起姓名,稻草頭回答,“我沒聽過他的真名,只聽說他為波頓的私生子賣命,幫他謀害了霍伍德伯爵夫人。”

私生子本人已喪命,布蘭在晚宴上得知這個消息。羅德利克爵士的部下在霍伍德家領地裏逮到他時,他正幹些可怕的事情(布蘭弄不清到底是什麽,只知道這些事似乎等人死了才能幹)。他試圖逃跑,結果被射殺。然而,人們來得太晚,已來不及拯救可憐的霍伍德伯爵夫人。結婚之後,私生子把她鎖在塔裏,還不給吃的。布蘭聽人說,當羅德利克爵士劈門進去時,發現她滿嘴鮮血,指頭全給生生咬斷。

“這怪物給咱們系了個棘手的死結,”老騎士對魯溫師傅說,“不管是否情願,霍伍德伯爵夫人從法理上說都是他的妻子。他讓她在聖堂裏和心樹下發了婚誓,當晚還在眾目睽睽之下跟她上床。她更簽下遺囑,聲明這該死的雜種為她的繼承人,上面封了她家族的蠟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