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琳(第4/5頁)

羅拔爵士一直沒有動手,猶豫不決,現在他也摸向自己的劍柄。“羅拔,別這樣,聽我說。”凱特琳抓住他的胳膊。“你們弄錯了,不是她。救救她吧!聽我說,這是史坦尼斯幹的。”這個名字想也沒想便浮現在嘴邊,然而當她說了出來,迅即明白這是事實。“我發誓——你了解我的榮譽——是史坦尼斯害了他。”

年輕的彩虹騎士用蒼白而驚恐的眼睛瞪著那正瘋狂作戰的女人。“史坦尼斯?他怎麽做的?”

“我不知道。是巫術,某種黑暗的魔法,那裏有道影子,影子。”她自己都聽出自己語帶癲狂,然而言語卻滔滔不絕,一如身後飛速交擊的利刃。“有一道拿著利劍的影子,我發誓,我親眼看見了。你瞎了嗎,那女孩愛他啊!快幫幫她吧!”她回頭一瞥,只見第二名軍士也倒了下去,長劍從他無力的手指中松脫。營帳外人聲鼎沸,顯然,憤怒的人群隨時都可能一擁而入。“她是清白的,羅拔。我向你保證,以我丈夫之名和史塔克家族的榮譽向你保證!”

這句話打動了他。“我會制止他們,”羅拔爵士道,“快把她帶走。”他轉身走出去。

地毯上的火焰終於燃到了帳幕上,營帳內火勢四處蔓延。埃蒙爵士狠狠地攻擊布蕾妮,他身穿黃釉鋼甲而她只穿著羊毛衣。然而他的不幸在於遺忘了凱特琳。她舉起鐵炭盆,砸在他的後腦勺上。他戴著頭盔,這一擊並不致命,但足以讓他栽倒在地。“布蕾妮,跟我走。”凱特琳命令。女孩立即把握機會,手起劍落,劃開綠絲帳篷。她們並肩奔入黎明前的黑暗和寒意中。嘈雜的喧嘩從營帳另一頭傳來。“走這邊,”凱特琳指點,“動作放慢。我們不能奔跑,否則會惹人起疑。若無其事地走,就當什麽也沒發生。”

布蕾妮收劍入鞘,跟在凱特琳身後。夜晚的空中有雨的氣息。在她們後方,國王的帳篷完全著了火,飛升的火苗直沖夜空。無人在意她們。人們急匆匆地跑過,嘴裏高呼著火災、謀殺和巫術。還有的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旁,低聲議論著什麽。只有幾個人在祈禱,而凱特琳只發現有一名獨一無二的年輕侍從跪倒在地,公然地啜泣。

謠言口耳相傳,藍禮的大軍在逐步瓦解。夜晚的篝火漸漸熄滅,東方的旭日晨光下,風息堡碩大無朋的身軀卓然不群,宛如夢幻中的巨崖。蒼白的迷霧一絲絲湧動,彌漫整個原野,隨後又在太陽的光輝和清風的羽翼下四散逃竄。那是清晨的幽靈啊,老奶媽給她講過這個典故,那是返回墳墓的靈魂。藍禮就在裏面,一如他的哥哥勞勃,一如她摯愛的奈德。

“我從沒抱過他,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她們在擴散的混亂中穿梭,布蕾妮靜靜地說。她的語調聽起來似乎隨時可能崩潰。“前一刻他還在笑,突然卻到處都是血……夫人,我不明白。您看見了嗎,您看見……?”

“我看見了一道影子。我起初以為那是藍禮的影子,然而不是,那是他哥哥的影子。”

“史坦尼斯大人?”

“我能感覺到他。這聽起來沒什麽理由,但我知道……”

對布蕾妮而言,這句話已經足夠。“我會殺了他,”這位身材高大、容貌平庸的姑娘斬釘截鐵地宣布,“我會親手殺了他,用我主公的劍替他報仇。我發誓!我發誓!我發誓!”

哈爾·莫蘭和她的護衛備好了馬等著她。文德爾·曼德勒爵士正急不可耐地四處打聽,想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麽。“夫人,整個營地都好像發了瘋!”瞧見她們,他不假思索地喊道。“藍禮大人,他到底——”他突然住嘴,瞪著渾身浴血的布蕾妮。

“他已去世,但不是我們幹的。”

“這場戰鬥——”哈爾·莫蘭接過話頭。

“沒有戰鬥了。”凱特琳翻身上馬,護衛們在她身邊整隊集結,文德爾爵士靠到她左邊,派溫·佛雷爵士在右。“布蕾妮,我們攜帶了兩倍於人數的馬匹。你挑一匹,跟我們走吧。”

“夫人,我有馬,還有自己的鎧甲——”

“那些都不用管。我們必須在他們立意追蹤我們之前逃得遠遠的。國王被殺時我倆都在場,人們不會忘記這個事實。”於是布蕾妮一言不發地轉身照辦。“出發!”當護衛們全體上馬後,凱特琳即刻下令。“若有人阻攔,格殺勿論!”

晨光用修長的指頭撫摸著原野,帶回世界的色彩。薄霧之下,灰色的戰士騎著灰色的駿馬舉著影影綽綽的槍矛,一萬支長槍的尖頭閃爍著金色的寒光,一望無垠的飛揚戰旗呈現出紅粉橙,顯示了藍白棕,照耀著高貴的金黃。那裏有風息堡和高庭全部的精銳騎兵啊,一個小時之前還是藍禮的大軍,如今卻都屬於史坦尼斯,凱特琳明白,雖然他們自己大概還不知道。如果不追隨最後的拜拉席恩,他們還能效忠誰呢?史坦尼斯贏了,僅靠一次邪惡的打擊便贏得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