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第3/4頁)

提利昂回想起前兩任首相,他們顯然對姐姐的陰謀詭計準備不足。這很自然,他們那種人……太過正直,難以生存,太過高尚,不願欺騙,瑟曦每天都在吞噬這樣的傻子。想要對付姐姐,唯一的方法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這種做法史塔克公爵和艾林公爵又不屑為之。所以他們進了墳墓,而他提利昂·蘭尼斯特卻過得生龍活虎。他這雙發育不良的短腿所跳的舞或許會讓他成為豐收宴會上的笑柄,但對這種舞,他可是駕輕就熟。

時間已是後半夜,這家妓院仍然賓客滿堂。莎塔雅愉快地招呼他們,領他們進入大堂。波隆跟一個來自多恩的黑眼姑娘上了樓,但愛拉雅雅正好有客,抽不開身。“她知道您來了一定很高興,”莎塔雅說,“大人請稍等片刻,我去為您把角樓房間準備好。要不要先喝杯酒?”

“好的。”他說。

跟平日裏品嘗的上等青亭島葡萄酒相比,這酒很粗劣。“請您千萬見諒,大人,”莎塔雅說,“近來我無論出什麽價,就是買不到好酒。”

“我明白,遇到這種情況的不止你一人。”

莎塔雅陪他感嘆了一會兒,然後告辭離開。真是個有派頭的女人,提利昂一邊看著她走開一邊想,少有妓女能如此典雅高貴。她肯定把自己當做了某種女祭司。也許秘密就在於此:我們做什麽並不重要,重要是我們為何而做。這念頭略略令他心安。

有幾個恩客斜眼瞟他。上次他冒險出來,竟有人吐他口水……呵,應該說是試圖吐他口水,結果卻吐在了波隆身上。將來就只能用無牙的嘴吐口水了。

“大人,可覺得自己缺少愛憐?”丹晰悄悄滑到他膝上,輕咬他的耳朵。“我最會治療這種病哦。”

提利昂微笑著搖頭,“親愛的,你真是美得難以形容,但只怕我對愛拉雅雅的療法上癮了呢。”

“那是因為你從沒試過我的。大人每次都選雅雅。她很棒,但是我更棒,您不想試試麽?”

“或許……下次吧。”提利昂相信她在懷裏是個精力充沛的小東西。她長著獅子鼻,幾顆雀斑,一頭齊腰的濃密紅發,身體富於彈性。但他有了雪伊,她正在宅子裏等他。

她咯咯笑著,將手伸進他兩腿之間,隔著褲子捏他。“我覺得它可等不到下次,”她宣告,“它想出來數數我的雀斑呢。”

“丹晰。”愛拉雅雅站在門口,黝黑的皮膚上罩了層輕薄透明的綠絲衣,她冷靜地說,“大人是來找我的。”

提利昂輕輕地掙脫女孩,站起身來。丹晰似乎並不介意,“記得下次哦。”她提醒他,悠閑地將一個指頭放進嘴裏吮吸。

黑膚女孩領他上了樓梯:“可憐的丹晰,她要是兩周之內不能讓大人選擇她,就得把黑珍珠輸給瑪麗了。”

瑪麗是個沉靜、白皙、嬌俏的女孩,提利昂注意過她一兩次。綠色的眼睛,瓷器般精細的皮膚,又長又直的銀發,雖然很可愛,卻有些嚴肅。“真不願讓這可憐的孩子因為我的緣故而輸掉珍珠寶貝。”

“那麽下次就帶她上樓。”

“也許吧。”

她微笑道:“我想您不會的,大人。”

她說得對,提利昂心想,我不會。雖然雪伊只是個妓女,但我仍會以我的方式對她忠誠。

到了角樓房間,當他打開衣櫃門時,突然好奇地問愛拉雅雅:“我走之後你都幹些什麽呢?”

聽見這話,她像只養尊處優的黑貓般伸了伸懶腰。“睡覺啊。大人,打從您光顧之後,我的休息充分多了。瑪麗最近教我們識字,也許過陣子我可以讀書來打發時間。”

“睡覺很好,”他道,“讀書更好。”隨後他快速地吻了一下她的臉頰,便直下深井,穿過隧道。

當他騎著花斑馬離開馬廄時,聽見樓頂飄來陣陣樂聲。看來,縱然在屠殺與饑荒之中,人們也能照樣歌唱,想到這裏他很愉快。腦海充溢著熟悉的音符,片刻之間,他似乎又聽到半生之前,泰莎為他唱的歌,於是他勒馬聆聽。這曲子其實不太對勁,歌詞也聽不真切。想必是另一首歌。怎麽可能是同一首歌呢?他那天真可愛的泰莎啊,從頭到尾都是個騙局,她只是哥哥詹姆雇來的妓女,好讓他初驗男女之事。

但是,我終於擺脫了泰莎,他想,我半生都活在她的陰影之下,到如今終於可以忘了她,正如我忘了愛拉雅雅,忘了丹晰,忘了瑪麗,忘了這些年來數百個跟我同床的妓女。如今我有了雪伊。雪伊。

宅院大門緊閉,從內上閂。提利昂用力敲了半天,華麗的青銅窺眼才“哢嗒”一聲打開。“是我!”接待他的是瓦裏斯找來的人中相對好看的一個,布拉佛斯人,精於短劍,長著兔唇,目光遲鈍。提利昂特地關照不要年輕英俊的守衛一天到晚在雪伊身邊晃來晃去。“給我找些又老又醜,臉上有疤的來,陽痿的更好,”他告訴太監,“喜歡男孩,甚至喜歡綿羊的,也行。”瓦裏斯沒找到喜歡綿羊的守衛,但他收羅了一個太監殺手,以及一對臭烘烘的伊班人——他們只愛斧子和彼此。他雇來的其余人手也很精彩,都像從黑牢裏挖出的角色,一個比一個醜陋。當瓦裏斯將他們列隊帶到他跟前時,連提利昂都覺得過分,但雪伊沒有出聲抱怨。她怎會抱怨呢?她所有的守衛加起來還沒有我可怕,而她從沒有抱怨過我。或許,她根本不知道什麽是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