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莎(第5/5頁)

雖然如此,托曼卻腳踢馬刺,騎著小馬快步馳過場子,口中興奮地大喊。一名身軀高大,步伐穩健,胡須幾乎遮掩住臉的野蠻人將男孩從馬鞍上連人帶甲抱起來,放在他舅舅旁邊的地上。提利昂拍拍他的背甲,托曼喘不過氣的笑聲回響在城墻之間,珊莎驚訝地發現他們兩人竟然是同等身高。彌賽拉跟在弟弟後面奔至,侏儒抱著她的腰轉了一圈,讓她開心地吱吱叫。

然後侏儒放開她,輕輕吻她額頭,一跛一跛地穿過廣場,朝喬佛裏走來。他身後跟了兩個人:一個是黑發黑眼的傭兵,舉止有如追蹤獵物的靈貓;另一個則是憔悴的青年,有一個眼窩是空的。托曼和彌賽拉跟在他們身後。

侏儒在國王面前單膝跪下,“陛下。”

“是你。”喬佛裏說。

“是我。”小惡魔應道,“不過對舅舅和長輩講話,理應更禮貌一點。”

“聽說你死了。”獵狗說。

小個子看了大個子一眼。他的眼睛一只綠,一只黑,兩眼均透著寒意。“我在跟國王說話,沒空理他的惡狗。”

“我很高興你沒死!”彌賽拉公主說。

“好孩子,咱們倆倒很貼心。”提利昂轉向珊莎,“小姐,我對您的遭遇深感遺憾。諸神實在殘酷。”

珊莎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他真的為她感到遺憾嗎?還是在嘲弄她呢?殘酷的不是諸神,而是喬佛裏啊。

“喬佛裏,我也對你的遭遇深表遺憾。”侏儒說。

“遭遇?什麽遭遇啊?”

“就忘了你父親大人?大塊頭,黑胡子,特威猛,努力想一想,應該能記得。他是在你之前的國王。”

“喔,他啊?是的,很令人難過,他是被野豬殺死的。”

“陛下,這是‘官方’說法嗎?”

喬佛裏皺起眉頭。珊莎覺得自己好像該說些什麽。從前茉丹修女是怎麽教她的?禮貌是貴婦人的盔甲。對,就是這句。於是她穿起盔甲,開口道:“大人,關於家母逮捕您一事,我感到非常抱歉。”

“只怕很多人正為此抱歉著呢,”提利昂回答,“事情了結之前,我看有人會悔不當初……不過很謝謝你的關心。喬佛裏,你母親在哪裏?”

“她和我的重臣們在開會。”國王答道,“你哥哥詹姆一直打敗仗。”他憤怒地看了珊莎一眼,仿佛這都是她的錯。“現在他被史塔克家抓去,我們不但丟了奔流城,連她的笨哥哥都自立為王了。”

侏儒嘿嘿一笑,“這年頭什麽樣的人都能當國王。”

小喬不知該如何應對,但他看來十分不悅,滿腹猜疑。“沒錯,嗯,舅舅,我也很高興你沒死。你有沒有給我帶命名日禮物啊?”

“有啊,就是我的聰明才智。”

“我寧願要羅柏·史塔克的頭。”小喬不懷好意地看了珊莎一眼。“托曼,彌賽拉,我們走。”

桑鐸·克裏岡多留了一會兒,“小個子,我勸你講話注意一點。”警告完之後,他才大步跟著國王離開。

現在只剩下珊莎和侏儒,以及他的那群怪物。她試著想說些什麽,“您的手受傷了。”最後她勉強說。

“我在綠叉河邊打仗時,被你們北方人的流星錘砸到。我從馬背上摔下去,才沒被他打死。”他審視著她的面容,笑容變得溫和了些。“為你父親大人哀悼,是不是?你好哀傷。”

“我父親是叛徒,”珊莎立刻說,“我哥哥和母親也是叛徒。”這已經成了條件反射,“我絕對忠於我所深愛的喬佛裏。”

“毫無疑問,就和被狼群包圍的麋鹿一樣忠誠。”

“是獅子。”她不假思索地悄聲說,說完不禁緊張地環顧四周,幸好附近沒人。

蘭尼斯特握住她的手,輕輕擠了一下。“孩子,我只是一頭小獅子,而且我向你保證,我決不會欺負你。”說完他鞠了個躬,“現在,請容我告辭,我有要緊事要呈報太後和重臣。”

珊莎目送他離去。他的身體隨著踏出的每一步左右劇烈搖晃,仿佛一只來自奇人異獸圖中的怪物。他比喬佛裏溫柔多了,她心想,但太後對我不也很溫柔?他畢竟是蘭尼斯特家的人,是太後的弟弟,小喬的舅舅,絕非我的朋友。曾經,她全心全意地愛著喬佛裏王子,對他母親,也就是當時的王後,則是大為傾慕、全然信任,結果他們回報她的卻是父親的首級。珊莎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