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第2/6頁)

“臨冬城,去就去。”他說。這會是趟漫長的旅途,他自己剛從反方向走來,有著切身的體會。誰也說不準途中會有什麽變數。“不過我不告而別,我老爸可能會擔心我,”他補充道,一邊看著剛才那個自願把房間讓給他的流浪劍客。“誰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他,他定將重重賞賜。”泰溫公爵當然不會如此,提利昂打算等自己脫身後再想辦法補償。

羅德利克爵士憂心忡忡地看看他的女主人,這老家夥也沒什麽高招。“他的人跟他一起走。”老騎士宣布,“剛才發生的事,還請諸位不要張揚。”

提利昂好容易才忍住笑。不要張揚?老糊塗蛋。除非把整間旅店裏的人都抓起來,否則前腳剛踏出門,後腳消息就會散播開去。那個口袋裏裝了金幣的流浪武士一定會心急火燎地飛速趕往凱巖城通風報信,就算他沒去,別人也一定會去。尤倫將把消息帶往南方,而那個愚蠢的歌手說不定還會為此寫首歌謠。佛雷家的手下會回報他們主子,他下一步會怎麽做,只有天上諸神知道。瓦德·佛雷男爵雖然是奔流城的臣屬,但他活了這麽大把年紀,靠的就是小心謹慎,永遠站在贏家那邊。至少他會派鳥兒送信息到君臨,很可能還不只這樣。

凱特琳·史塔克一點時間也沒浪費。“我們馬上動身,我們需要精力充足的馬,還有路上必虛的糧食。你們幾位,史塔克家族永遠感激你們。假如你們願意協助我們押送犯人前往臨冬城,我保證有重賞。”那些個蠢蛋就等這句話,聽了立刻一擁而上。提利昂一個接一個地審視他們的臉龐:你們的確會得到重賞,他發誓,只怕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

他們立刻來到屋外,冒著雨給馬備鞍。他們用粗繩綁住提利昂的手,他卻不怎麽害怕。他敢打賭,他們絕對無法把他押回臨冬城,不出一天,定會有人騎馬追來,這有什麽好奇怪呢?鳥兒會送出訊息,屆時必有河間地區的領主插手,借機討好他老爸。提利昂正對自己的精打細算感到得意,就被人蓋上兜帽,遮住眼睛,放上馬鞍。

他們快馬加鞭地冒雨出發,沒過多久提利昂便已兩腿酸疼,屁股也磨得難受。雖然安然遠離旅店之後,凱特琳·史塔克便放慢速度,但這仍舊是一趟崎嶇難行的艱苦旅程,蒙住眼睛更是雪上加霜。每次轉彎他都有墜馬的危險。透過頭套聽見的聲音很模糊,所以他不清楚身邊的人在說什麽。細雨浸濕布料,頭套緊貼臉龐,後來連呼吸都有困難。粗繩磨破他的手腕,隨著夜色漸深,似乎越來越緊。他本來是要好好坐下,在火爐邊取暖,享用剛烤出來的鳥肉的,只怪那該死的歌手偏偏要張開他的烏鴉嘴,他可憐兮兮地想。這該死的歌手竟然也在隊伍裏。“這件事值得大加傳頌,我當然義不容辭啰。”當他宣布和他們一道,好瞧瞧這趟“精彩的冒險”會有什麽結果時,他對凱特琳·史塔克這麽說。提利昂不禁心想:等蘭尼斯特家的騎士追上他們,你小子再來瞧瞧這趟冒險精不精彩。

凱特琳·史塔克下令暫時休息時,雨總算停了,曙光從濕布間的縫隙滲進眼簾。他被人粗手粗腳地拉下馬,解開腕上的粗繩,拉掉頭罩。當他看見眼前狹窄的石頭路,四周愈見陡峭險惡的丘陵地勢,以及遠方地平線上呈鋸齒狀的覆雪峰巒,心中一切希望頓時化為烏有。“這是上坡路,”他用控訴的神情看著史塔克夫人,失聲道,“是朝東邊的路。你說我們要去臨冬城!”

凱特琳·史塔克帶著輕淺的笑意看著他。“說了很多次,而且很大聲。”她同意,“想必你的朋友們會打那邊追趕我們。祝他們一路順風。”

即使過了這麽些天,現在回想起來,他還是惱怒不已。提利昂這輩子向來以機敏自豪,因為那是天上諸神賜給他的唯一禮物,沒想到這該死七次的母狼凱特琳·史塔克卻魔高一丈,想到自己每一著棋都被她識破,簡直比他被綁架這件事還叫他難過。

他們只停下來讓馬兒吃草喝水,便又匆匆上路。這次他們放過了提利昂,沒再給他戴上頭套,兩天後更松開綁住他雙手的繩子,等進入高山區,更是連派人看守都免了。他們似乎不怕他逃走,有什麽好怕的?這裏地勢崎嶇險惡,所謂的大道不過是條石頭小徑。就算他真的脫逃成功,在沒有糧食又只身一人的情況下,能跑多遠?影子山貓會拿他當點心,而蟄居山間的氏族部落更是些殺人越貨的法外兇徒,惟有刀劍能叫他們臣服。

雖然如此,史塔克家的女人還是無情地催促他們趕路。此行目的地為何,早在頭套被摘下那一刻,他便一清二楚。此間山區是艾林家族的領地,而前任首相的遺孀也是徒利家人,正是凱特琳·史塔克的妹妹……換言之,對蘭尼斯特家無甚好感。在萊莎夫人待在君臨的那些年裏,提利昂跟她算是點頭之交,此時此刻實在不想再續前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