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第6/8頁)

艾莉亞單腳站立,近來她越來越擅長此道。“西利歐說每次受傷都是一次教訓,而每次教訓都讓我們更強。”

奈德聽了不禁皺眉。西利歐·佛瑞爾頗具盛名,而他誇張華麗的布拉佛斯風格也很適合艾莉亞纖細的劍,然而……幾天前她綁了條黑絲巾遮住眼睛,到處晃來晃去,告訴他說西利歐教她要用耳朵、鼻子和皮膚去感知四周環境。在那之前,他又叫她練習前後滾翻。“艾莉亞,你真的要繼續學下去?”

她點點頭。“明天我們開始抓貓。”

“抓貓。”奈德嘆道,“或許我不該雇這布拉佛斯人來教你。你願意的話,我就請喬裏接手,由他來教。不然我也可以跟巴利斯坦說一聲,他年輕時是七國上下最優秀的使劍好手。”

“我不要他們,”艾莉亞說,“我只要西利歐。”

奈德伸手撥撥頭發。其實,隨便一個還過得去的教頭,都可以教艾莉亞基礎的砍劈和擋格技巧,用不著這些蒙眼睛走路、翻跟鬥和單腳跳躍的把戲。但他太了解自己小女兒的個性,知道跟她那固執的下巴爭吵毫無用處。“那就西利歐吧。”反正她遲早也會玩膩。“不過你一定要小心。”

“我會的。”她一本正經地向他保證,然後平順地從右腳跳到左腳。

當天晚上,在他帶女兒們回到城裏,送她們上床,看著滿腦子白日夢的珊莎和渾身是傷的艾莉亞分別安然入夢之後,奈德這才步上首相塔頂,返回自己的起居室。白天氣候暖和,因此房裏現在顯得十分郁窒。奈德走到窗邊,打開沉重的扣鎖,讓清涼的晚風吹進室內。隔著廣大的中庭,他注意到小指頭窗裏的搖曳燭光。時間已過午夜,但在遠處河邊,喧鬧聲才剛開始稍稍減退。

他取出匕首,仔細檢視。小指頭的刀,在比武大會上打賭輸給提利昂·蘭尼斯特,被用來對熟睡的布蘭痛下殺手。為什麽?為什麽那侏儒要置布蘭於死地?怎麽會有人要置布蘭於死地?

他隱約覺得這把短刀、布蘭墜樓都與謀害瓊恩·艾林有所牽連,但瓊恩的死亡真相像個謎團,他依舊毫無頭緒。史坦尼斯公爵並未返回君臨參加比武大會,萊莎·艾林則躲在鷹巢城高墻之後,噤若寒蟬。瓊恩的侍從已死,喬裏仍在一家家妓院裏逡巡。除了勞勃的私生子,他手上究竟還有什麽線索?

毫無疑問,武器師傅那個臉色陰沉的學徒正是國王的兒子,這點奈德很清楚。拜拉席恩家族的特征清楚地印在他臉上,他的下巴、眼睛和黑發無一不是明證。藍禮太年輕,不可能有那麽大的兒子,史坦尼斯則是太冷酷也太重視榮譽,不會做出這種事。詹德利一定是勞勃的種。

即便如此,他又能從中發現什麽?國王所生的孩子遍及七國全境。他曾公開承認過一個和布蘭年紀相仿的私生子,因為男孩的母親是貴族,現在男孩交由藍禮公爵的風息堡代理城主收養。

奈德也記得勞勃的第一個孩子,是他還在艾林谷時所生的女兒,當時他自己都還稚氣未脫。那是個可愛的小女孩,風息堡的少主對她寵愛有加,即便他早就對孩子的母親失去了興趣,那陣子還是天天去逗女兒玩。而且奈德不論願意與否,每每被抓去作伴。他突然想到,那女孩現在該有十七八歲了,比勞勃生她時的年紀還大,想來真有些怪異。

對於夫君到處留種的行徑,瑟曦想必不會高興,但到頭來不論國王有一個私生子還是一百個都沒有差別,畢竟根據法律和習俗,庶出的子嗣享有的權利極為有限。不管詹德利,艾林谷的女孩,或者是風息堡那小子,都不可能威脅到勞勃與王後所生的孩子……

他的思緒被門上一陣輕敲打斷。“大人,有人想見您,”哈爾溫喊,“他不肯通報姓名。”

“讓他進來。”奈德納悶地說。

訪客體格粗壯,穿著沾滿泥濘的破爛靴子,披著用極粗糙的料子制成的厚重褐色長袍,面容被蒙頭鬥篷遮住,兩手藏在重重疊疊的袖子裏。

“請問您是?”奈德問。

“我是您的朋友。”蒙面人用怪異的低沉腔調說,“史塔克大人,我們得單獨談談。”

好奇勝過了警戒心。“哈爾溫,你先退下。”他命令。等門關上,房裏只剩他們兩人之後,這位訪客方才掀開鬥篷。

“瓦裏斯大人?”奈德驚訝地說。

“史塔克大人,”瓦裏斯彬彬有禮地道,然後自己坐了下來。“不知可否麻煩您給我點喝的?”

奈德倒了兩杯夏日紅,遞給瓦裏斯一杯。“打扮成這樣,恐怕我在你鼻子底下也認不出你來。”他難以置信地說。除了絲綢、天鵝絨和最上等的錦緞,他來沒見太監穿過其他質料的衣服。太監向來一身紫丁香味,然而眼前此人卻渾身汗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