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鎖(第3/12頁)

這只銀鎖正反面各有一對高高躍起的鯉魚,兩條鯉魚噴射的水花連接,自然形成鎖扣,周圍及底端以陰刻鏤空手法刻有水波紋,造型別致,花紋流暢,若不是那兩排牙印,只怕二十兩也不算多。

公蠣看著小矬子陰沉的臉,心中暗爽,道:“我是掌櫃,你若不願意,另尋別人家典當便是。”說著將銀鎖遞給小矬子。

日上三竿,明亮的陽光透過窗欞落照在銀鎖上,公蠣突然覺得一陣眼花,好像上面的水波流動,兩條鯉魚突然動了一下,噴出的水柱帶著一股陰冷的白氣,左右兩邊的花紋陰影連在一起如同兩個骷髏一般,正張著黑洞洞的嘴巴獰笑。正待細看,忽覺胸口一陣刺痛,不由“啊”一聲丟了銀鎖。

胸口痛的位置,恰好便在佩戴虎面玉佩的地方。這玉佩是從畢岸身上偷來的,公蠣自然不敢公開佩戴,唯恐畢岸要了去,便用五色線穿了系在脖子裏。這當兒竟然如同長了刺一般,紮得他捂著胸口跳腳。

小矬子悻悻地撿起銀鎖,發狠道:“不當就不當!走著瞧!”公蠣苦著一張臉,連連擺手催他趕緊滾。不料後堂門簾一打,畢岸走了出來,沉聲道:“客官留步。”盯著銀鎖看了幾眼,道:“財叔,依這位客官要求,十兩銀子,六個月,兩分利。”

小矬子和汪三財同時怔住。說來也怪,公蠣的胸口突然不疼了,直著嗓子叫道:“你會不會做生意的?不是說好生意方面由我負責的嗎?”

畢岸看也不看他一眼,繼續道:“財叔,請客官先簽了非贓物保票,兌換銀子吧。”汪三財回過神來,忙去櫃台辦理典當手續。小矬子歡天喜地拿了銀子,還不忘斜睨公蠣一眼,公蠣氣得說不出話來。

畢岸接了銀鎖,在旁邊的茶幾旁坐下。

小矬子正在簽署當票之際,阿隼滿頭大汗回來了。見畢岸坐在大堂,附耳說了句什麽。畢岸道:“不用,在這裏講便可。”

阿隼遲疑了下,道:“磁河死者已經查明,不是劉家的,是城郊花溪村張發之子,叫張鐵牛,剛過了十三歲生日。身體有些畸形,頭部歪向右側,左腳在七八歲時不慎被砸到,有些跛。”

果然同畢岸判定的一樣,公蠣暗暗佩服。阿隼繼續道:“張發五日前去了鄉下販賣糧食,只有母子二人在家。據張妻說,大前日晚上天氣悶熱,她幫助張鐵牛在河邊搭了乘涼的竹床,第二天一早不見了他,這兩日正瘋狂尋找,正準備今日報官。”

畢岸道:“家屬怎麽樣?”

阿隼道:“張妻得知兒子淹死的消息,已經哭得昏死過去。官府剛將發現屍體者、張發以及平時同張家有矛盾的幾家都審過了,最終還是判定系張鐵牛不小心溺水身亡。”

畢岸微微點頭。阿隼道:“明日屍體掩埋,還有些手續要處理,我先去了。”

畢岸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把玩著手中的銀鎖,聽說阿隼要走,又問:“他家裏情況如何?”

阿隼道:“張家為人老實本分,同鄰裏關系相處良好,經營著一個雜貨鋪,家境還算殷實。平時深居簡出,特別是唯一的兒子左腳受傷之後,更是悉心照顧兒子,少與人來往。鄰居說,他家兒子禮貌懂事,嘴巴又甜,這些天天氣熱,常見這孩子在河邊玩水。所以官府判斷,他是自己失足落水……”

畢岸打斷道:“他不是在附近落水,是在鷹嘴潭。”

阿隼辯道:“便是在鷹嘴潭,也不能斷定他是被人謀殺。他一個殘疾的孩子,也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之家,誰會要害他?”

畢岸道:“我看到死者脖子上一個印痕,死前應該帶有首飾,可找到了?”

阿隼搓著手,為難道:“老仵作說,那個印痕是屍體漂浮過程中碰巧將脖子裏夾了一棵細長的草根形成的,屍體泡得厲害,難以判斷是否是銀鎖,張妻也一句話未說便昏迷了……”他疑惑地看了幾眼畢岸手裏的銀鎖,突然朝小矬子看過去。

公蠣瞬間明白過來,一把揪住小矬子,喝道:“你謀財害命,見人家的銀鎖名貴,晚上去偷他的銀鎖被發現了,所以將他推到了河裏,是不是?”

小矬子正支著耳朵聽畢岸和阿隼的談話,被公蠣這麽一抓,嚇了一跳,辯道:“我這是祖傳的!我爺爺給我的呢!”

畢岸舉起銀鎖,道:“我查驗死者時發現,他有顆上齒缺了一塊。而他的頭歪向右側,要是他用力咬銀鎖的話,定會留下如此痕跡。”胖頭顛兒顛兒地跑去看,叫道:“是噢,鎖上面的牙印有一個淺些。”

小矬子頓時語塞,瞪著畢岸擺出一副要打鬥的姿勢:“老子不當了行不行?”

畢岸神色不驚,依然氣定神閑地喝茶。阿隼走過來,抱胸而立,冷冷看著他,手臂連同胸部的肌肉隆起,將麻布汗衫撐得仿佛要裂開。小矬子聲音越來越低:“……是我撿來的……我在河灘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