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珍珠(第4/14頁)

一陣飯菜的香味飄來,公蠣的肚子也咕咕響了起來。他頓時惱羞成怒,“關我屁事,我是你爹啊?”

胖頭眨巴著眼睛,摳著大拇指傻笑起來。公蠣耐著性子道:“你跟著我也沒用,我如今身無分文,沒錢買東西給你吃。”

胖頭根本聽不出公蠣話裏的逐客之意,一見他不生氣了,也開心起來,大肥臉笑得像朵花兒一樣,吧嗒著嘴巴:“我餓了。”

公蠣惡狠狠地給了他一個爆栗,吼道:“滾!”胖頭捂著腦袋,小聲道:“我說餓了,又沒說要吃東西。”

公蠣懶得理他,順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用回頭也知道,胖頭仍然不遠不近地跟著。

公蠣煩得要死,正想要快步甩開他,卻瞬間被一陣濃郁的肉香吸引,再也拔不動腳。原來前面一家賣鹵肉的鋪子,熱氣騰騰的大鐵鍋裏,紅亮的肉塊翻滾著,夥計正用一個肉叉子將爛熟的鹵肉撈出來放在旁邊的大盆子裏。

公蠣捏了捏荷包裏那顆血珍珠,還是覺得舍不得。眼珠一轉,擺手叫胖頭過來,示意道:“想辦法給我弄一塊鹵肉,若弄來了就跟著我。”胖頭歡天喜地的表情瞬間凝滯,公蠣馬上翻臉:“弄不來就趕緊滾!走走走!”

胖頭舔了嘴唇,從嗓子眼擠出一個字:“好!”一挺胸,一運氣,沖到肉盆子前抓了最大的兩塊扭頭就跑。

這不開竅的死胖子竟然大白天的公然去搶,真是蠢到家了。公蠣低聲罵著,忙找地方躲了起來。

此時將近午時,街上人來人往,人流如織,只聽夥計高聲叫道:“搶東西了!”眾人一陣騷動,臨近商鋪的掌櫃、夥計等都拿著火棍、木條追了出來,圍的圍堵的堵,先還見胖頭在人群中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後來便只聽到打罵棍棒之聲了。

公蠣趁機擺脫了胖頭,卻又不知道做什麽了,信步走到立行坊,正在想象鹵肉入口即化的感覺,忽然一個鼻青臉腫滿身血汙的人從旁邊小巷子裏跳到公蠣面前,接著一個肉叉子帶著呼嘯聲而來,準準兒地紮在了他的肩膀上。

竟然是胖頭,身上油漬、血漬、泥土等,五顏六色的,肩頭上那個油亮的小肉叉顫巍巍抖動著,看起來十分滑稽。公蠣退了一步,厭惡地打量著他:“你沒死啊?”

胖頭滿不在乎地抹了一把鼻血,嘿嘿笑道:“給!”將一直緊握著的右手伸開,手心裏,是一塊被擠壓變形的鹵肉,臟兮兮的。

公蠣嫌棄地皺了一下眉。胖頭討好道:“其他的都被打掉地上,踩沒啦。就剩下這麽多。”每說一句話,肩上的小肉叉子就抖動一下。

公蠣看得心焦,上去一把將肉叉拔了下來,疼得胖頭一咧嘴。公蠣用肉叉敲胖頭的腦袋:“我要你去搶了嗎?我說要你去搶了嗎?大白天的,你找死呢?偷或騙,什麽叫偷?你這個腦袋,就是為了看著像個人才長在脖子上的是吧?”

胖頭一邊歪著頭躲避,一邊嘿嘿傻笑。公蠣沒了辦法,扯下胖頭的外衣,挑比較幹凈的地方撕下一個長布條,將他肩膀胡亂包紮了下,不耐煩道:“去去,趕緊洗個臉,我還有正事。”

胖頭喜笑顏開,去旁邊一家店鋪討了水洗臉。公蠣板著臉在一旁等著,尋思著胖頭終歸是個累贅,還是要想個法子甩掉他,忽見畢岸步履匆匆,快步走過,引得街邊幾個女子紛紛側目。

公蠣又心癢了。在人群中一眼能被發現,博得女子們艷羨的目光,這正是公蠣長期以來夢寐以求的目標啊。不行,附身一事,不能輕易放棄。

想到此處,公蠣朝胖頭一擺手:“我們倆跟著那個男的,別讓他發現了,等到沒人的地方,你幫我控制住他。”

“他是誰啊?”

“這你別管,反正只要我一使眼色,你就沖上去,扣住他的雙手。”

(三)

公蠣跟蹤畢岸足足有七天之久,轉悠了大半個洛陽城,也沒找到機會下手。期間全指望胖頭幫人卸貨討要幾個饅頭,勉強填飽肚子,一圈下來,公蠣又黑又瘦,模樣兒更加不起眼。

天氣越來越熱,公蠣煩躁之極,正尋思著要不要退而求其次,隨便找一個五官端正的常人算了,卻見畢岸走進了北市旁邊的敦厚坊。

洛陽水源豐富,溪流縱橫,無名小溪數不勝數,其中有名的兩條溪流當屬磁河和澗河。磁河、澗河皆從邙嶺噴湧而出,水流湍急,澗河生生將河床沖刷成為一條狹窄的溝壑,如同山間深澗,故名澗河;磁河據說因源頭有一塊巨大的磁石而命名。兩者一上一下,一東一西,在厚德坊南段相匯注入洛水,剛好將敦厚坊裹入其中。由是,敦厚坊溪水環繞,垂柳婀娜,素有“洛陽小秦淮”之稱。

公蠣以前常在南市混,對這一帶並不熟悉,跟著走進去一看,頓時歡喜不已。裏面魚龍混雜,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卻並無低俗之氣。掩映在綠樹花叢之間的紅樓樂坊,臨水而建的古樸老店鋪,充滿異域風情的胡姬酒肆,各色美食、琳瑯滿目的古玩玉器同露天擺賣的小吃擔子共榮共生,顯示出一種世俗市井獨有的融洽,十分符合公蠣的性格,有幾分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