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9章 王之路

王宮的地牢曾是四王子小時候的噩夢,順著石階而下,這種感覺就不由自主地湧進了羅蘭的心頭。

翻開記憶,他很快找到了懼意的來源。

十二歲那年,提費科拉著四王子和戈隆、嘉西亞一起探索殿堂地下室,而一直想融入他們圈子的四王子自然求之不得,卻沒想到提費科從侍衛那兒偷來了鑰匙,將四王子關進監牢,然後三人哄笑著離開了。

在漆黑無光的房間裏,四王子害怕得牙關發顫,甚至不敢大聲喊出來。因為殿堂裏偶爾能聽到淒厲的哭嚎聲,侍衛說那是地底的鬼魂在作祟,他害怕哭喊聲會把這些不死者招引過來,最後只得縮卷在墻根一角,把頭埋進膝蓋裏低聲抽泣。到隔天早晨三人來看笑話時,他的鼻涕已經糊了一臉。

從那時起,四王子就再也不敢靠近王宮地下室一步。

現在的羅蘭自然明白,所謂的鬼魂哭嚎,不過是拷問犯人時的慘叫。只是有資格被關進王宮的犯人少之又少,所以才會偶爾聽到。

走到地下室最底層,羅蘭在一間狹小的牢房裏見到了提費科·溫布頓,這兒也是當年四王子埋頭悶哭了一夜的地方——比外內城區的監牢,這裏的環境其實還算不錯,至少不會四處滲水,老鼠和蟑螂滿地流竄,空氣中充斥著潮濕和腥臭。

諷刺的是,如今兩人的位置已交換過來。

聽到響動,靠坐在墻邊的提費科睜開眼睛,和羅蘭視線交錯在一起。

他便是四王子最為畏懼的哥哥——其模樣和記憶中的形象相差無幾,灰色的短卷發與眼睛象征著溫布頓家族的血統,鼻子和臉頰輪廓繼承了父親的特征,看起來棱角分明,頗為英俊。只是那雙細長的眼睛破壞了整體的感覺,在搖曳不定的火把光線下,更是顯得有些陰森。

若是以前,四王子甚至不敢同二哥對視,但對於羅蘭而言,他僅僅是個被拔除了爪牙的陌生人。

兩人沉默著相視許久,牢房裏一時間只剩下火把發出的噼啪聲。提費科臉上多了一抹掩蓋不住的憔悴,盡管他仍想擺出以前那股氣勢來壓倒自己,不過一切都是徒勞之舉。強硬的神色漸漸從他眼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

“你……到底是誰?”提費科終於忍耐不住,開口打破了寂靜。

幹澀的聲音在地下室中回響,裏面夾雜的情緒也清晰可辨。他在害怕,羅蘭想,至於對方會問出這個問題,羅蘭並不感奇怪,相比交流甚少的提莉,提費科更加了解四王子,畢竟後者惡劣善變的性格很大一部分程度上就是二王子親手造成的。

“我是羅蘭·溫布頓,”他蹲下身子,平視對方,“你不記得我了嗎?”

“你不是!”提費科顫聲道,“他不可能這樣看著我,他根本不敢直面我!”他喘了兩口粗氣,“我知道了……你是真正的魔鬼!不是他被魔鬼引誘了,而是魔鬼化身成了他的樣子,想來竊取這個王國!”

對於一名將死之人,羅蘭根本不屑去解釋什麽,“那又如何?你覺得自己能比魔鬼好上多少?謀殺親生父親,把陰謀推給親兄弟,然後處死了他。為了保住竊取來的王位,不僅與父親最為厭惡的教會勢力勾結,強征無辜的人民去攻打三王女的領地,就連最懦弱無能的四王子,你都沒有放過。短短一年時間,王國境內一片糜亂,數座城市毀於戰火,難民隨處可見,只怕魔鬼都做不到這一點!”

“不!”他慌亂辯解道,“父親不是我殺的,他是自殺的!跟你一樣,他被魔鬼控制了!”

“自殺?”羅蘭皺眉問。

“我沒說謊!他就和往常一樣躺在床上,微笑著用一把匕首殺死了自己!”

“不是女巫?”

“他當時戴著神罰之石!該死的……”提費科聲嘶力竭的話語裏帶上了一絲哽咽,“一切都毫無征兆,我根本沒辦法阻止他!”

羅蘭望向身後的夜鶯,她輕輕點了點頭。

附魔型女巫,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能力一旦施展完成,即可不受神石影響,如果是普通的女巫組織,幾乎沒可能靠近國王身邊,而同樣擁有純潔者的教會,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則不難獲得。羅蘭很快聯想起了半年前的那場難民疏散之戰,一名女巫混入營地中刺殺溫蒂等人,其能力正是改變外形。如果把兩者放在一起看的話,答案簡直呼之欲出。

若真是教會暗中主導了這一切,那麽爭王令這種純屬制造紛爭和動亂的旨意也能說得通了。不過這一切仍需要得到證實,羅蘭相信自己會從王都大教堂的大祭司口中找到真相。

“這也不是你謀害戈隆,把戰火擴大到王國全境的理由,”羅蘭沉聲道,“特別是與教會勾結,利用狂化丸來制造殺戮——你有沒有想過,究竟有多少人為此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