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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七天以後,魯本才再次見到斯圖爾特。

卡特勒醫生已經給魯本安排注射了最後一劑狂犬病疫苗,但她堅持不讓任何人靠近斯圖爾特。禁止探訪,除非那孩子開始退燒,病情穩定。她一直和格蕾絲保持聯系,對於魯本的牽線搭橋,她深懷感激。

和魯本通話後,格蕾絲開始關注男孩的病情,她甚至親自來了聖羅莎一趟,以私人身份探望男孩並向魯本通報情況,要不是這樣,滿心的疑慮準得把魯本逼瘋。卡特勒醫生倒是接了他的電話,態度也很和藹,但她顯然不打算透露太多信息。不過,她說,斯圖爾特的確出現了明顯的發育高峰,至於原因,她也不太清楚。當然,那孩子才16歲,骨骼生長板尚未閉合,繼續發育不算稀奇。盡管如此,她也從沒見過這麽迅猛的體格發育,就連他的頭發都在瘋狂滋長。

魯本非常想見斯圖爾特,不過顯然,卡特勒醫生心意已決,無論他說什麽都無法改變。

格蕾絲樂意幫忙,不過她堅決要求,她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見報。魯本發誓絕對保密。

我只想他好好的,只想他活下來,就像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

格蕾絲說,盡管斯圖爾特的燒還沒退,有時候還會說胡話,但他的確活了下來,情況好得過分。他的臨床表現和當初的魯本一模一樣,瘀青消散,肋骨已完全愈合,皮膚散發著健康的光澤,而且正如卡特勒醫生所說,他的身體迎來了洶湧澎湃的發育高峰。

“在他身上,這一切來得更快,”格蕾絲說,“比你當初快得多,不過他也年輕得多。幾歲的差距就有這麽大的區別。”

抗生素讓斯圖爾特身上起了大片的疹子,但皮疹很快就消失了。別擔心,格蕾絲說。高燒和譫妄是有點嚇人,但那孩子沒有任何感染的跡象;他每天總有幾個小時是清醒的,這時候他總是嚷嚷著要見外面的人,還威脅說要是不給他手機和電腦,他就打破窗戶逃走;他成天跟母親吵架,因為母親希望他替繼父脫罪;他號稱自己聽到了奇怪的聲音,還說自己知道醫院周圍的房子裏發生的事情;他的情緒非常激動,總想下床,不願意配合治療;他還擔心繼父會傷害母親。鬧到最後,醫生只好給他打一針鎮靜劑了事。

“那個女人相當討厭,我是說斯圖爾特的媽媽,”格蕾絲悄悄告訴魯本,“她嫉妒自己的兒子。丈夫脾氣不好,她總覺得是兒子的錯。她對待斯圖爾特就像是對待一個煩人的弟弟,覺得是他毀了自己和新男友的甜蜜生活。那孩子根本不懂他媽到底有多幼稚,這出鬧劇簡直讓我作嘔。”

“我記得她。”魯本喃喃說道。

但格蕾絲的態度和其他人一樣堅決,魯本不能去見斯圖爾特。目前不能接待任何訪客。要避開警長、警局和檢察總長辦公室的糾纏,這是唯一的辦法。所以她無法為魯本網開一面。

“他們的問題會攪得他心煩意亂。”格蕾絲說。

魯本完全理解。

這七天裏,政府的人到尼德克角拜訪了四次,面對他們的追問,魯本耐心地坐在大壁爐旁的沙發上,一遍又一遍地解釋說,他真的沒有看到襲擊他的“那頭野獸”到底長什麽樣子。他不厭其煩地一次次領著他們去查看遇襲的走廊和曾被打破的窗戶。他們似乎很滿意,不過二十四小時後,他們又回來了。

他討厭這樣的做戲。面對那些充滿疑問和審視的臉,他總是感到無助。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誠懇,竭力取悅他們,但在內心裏,他正在顫抖。他們都很正直。但這總歸是件麻煩事。

媒體二十四小時蹲守在聖羅莎醫院的大門外。斯圖爾特的高中同學已經成立了後援團,每天在外面遊行,要求嚴懲兇手。加入這個組織的甚至還有兩位激進的修女。她們向全世界宣告,舊金山狼人比全加州的人更在乎年輕同性戀者遭到的野蠻對待。

黃昏時分,魯本穿著連帽衫,戴著墨鏡,心事重重地在醫院外的人行道上逡巡。他繞著街區轉了一圈又一圈,聆聽、思索、衡量。他敢發誓,他在窗口瞥見過斯圖爾特的身影。斯圖爾特能聽到他的聲音嗎?他喃喃低語:“我在這裏,我不會丟下你一個,我在等你。”

“那孩子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格蕾絲斷言,“你不用擔心。不過我一定得搞清楚他出現這些症狀的原因,弄明白這種病到底是怎麽回事,否則我實在沒法放心。”

你這股勁頭很危險,魯本想道。不過他最在乎的是,斯圖爾特活了下來。他也相信,在這一點上,格蕾絲和他一樣。

與此同時,格蕾絲和那位神秘的亞斯卡先生似乎鬧翻了,不過她明顯不願意告訴魯本具體原因。她只是簡單提了一下,亞斯卡醫生的某些建議她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