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源博雅堀川橋逢妖女(第7/11頁)
春信邁步走過去。
“啊,春信大人。”
女子低聲呼喚春信的名字。
春信停住腳步。
春信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女子。
細長臉龐,膚色之白,不像是此世之人。
皮膚白得幾乎透明,似乎可以看得見背後的東西。
仿佛是由彌漫的霧氣凝結而成的女子。
為什麽這個女子知道我的名字呢?
看來一定正是妖物。
“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春信大人的勇武,都中上上下下誰人不知!”
“可是,名字倒也罷了,怎麽連我的相貌也知道?”
嘻嘻。女子抿起薄薄的嘴唇,微微一笑。
“因為春信大人從這橋上來來往往走過好多次,那時就已經記住了。”
誠如女子所言,春信的確曾經好幾次經過這座橋。
話雖如此,其實不僅春信,滿城的人們都從這座橋上走過。
還沒來得及問,女子卻先開口了。
“春信大人,今有一事相求,盼望大人同意。”
“你先說說看。”
“是。”
女子行了一禮,用右手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
仔細一看,女子的右掌上托著一小塊白色的石子。
“那是什麽?”
“務請春信大人幫忙拿住這石子……”
“拿住這石子嗎?”
“是。”
“光是拿著就行了嗎?”
“是。”
說著,女子把那白色的、圓圓的小石子般的東西遞過來,春信不覺用左手接了過來。
好重。
看上去是個小石子,重量恐怕要相當於大過手掌的石塊。
他右手執著火把,卻幾乎情不自禁要添上右手去托住它。
“哦?”
拿上手之後,那石子好像在手中慢慢地變得重起來。不僅如此,隨著重量的增加,那小石子在手中越變越大,而且越大便越重。
“哦!”
春信哼出聲來。
那白色小石子居然還發熱,而且捧在手中仿佛有脈搏跳動一般,忽而膨脹開來,忽而又縮小了。膨脹時便長大,縮小時要比膨脹時略小些——但卻絕不回到原先的大小。
反反復復地忽而膨脹忽而縮小,體積卻不斷變大。
隨著體積變大,分量也變重,而隨著分量變重,體積又越變越大。
這簡直——春信想道:“不就是活物嗎!”
終於,又大又重,僅僅一只左手無論如何也拿不住了。
“請兩只手一起來吧。”
女子把春信手中的火把拿開了。
“唔。”
春信雙手抱住那塊石頭。
已經和人頭差不多大小,重量感覺分明是大塊的巖石。
已達到常人五個也拿不住的分量了。
“怎麽樣?拿不動了吧?”
“還早還早。”
春信的額頭涔涔地冒出汗水,順著面頰流到粗壯的頸脖,再從衣領淌進胸膛。
“啊呀,流了這麽多汗呢……”
“什麽話!”
“還會越來越重的,您還行嗎?”
“小事一樁,算得了什麽。”
春信的臉已經變得血紅。
原先只是白色小石子,現在已經成了一抱大的大石塊。
如果是站在地面上,由於重量的緣故,雙足一定會撲哧哧地陷進泥土中,一直埋至踝骨。
嘎吱。
春信腳下,橋板嘎嘎吱吱作響。
春信咬緊牙關。
頸脖上的血管粗粗地凸出,緊咬的牙齒幾乎要咬斷了。
“堅持一會兒,春信大人……”
“哦……”
春信緊閉雙目,呻吟著。
這時——突然,雙臂緊抱的東西變得軟綿綿了。
柔軟,而且溫暖。
悚然一驚,春信睜開眼來一看,懷抱著的白色巨石變成了一個白色的、赤裸的嬰兒。
嬰兒睜開眼,張開口,口中露出一種晃悠悠的東西。
是細細的,紅紅的舌頭。
“哇!”
春信驚呼一聲,扔下嬰兒,拔出腰間的長刀。
“呀!”
一刀砍向女子。
手頭卻毫無反應。
咣當。刀削在橋欄杆上。
女子也罷,嬰兒也罷,都仿佛霧散煙消一般,無影無蹤了。
剛才還拿在女子手中的火把飛舞在黑暗中,火焰盤旋著,掉落在橋下漆黑的堀川河水裏,熄滅了。
立刻,真正的黑暗降臨,春信昏厥過去,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
情況大致如此。
這件事就發生在三天前。
三
博雅眺望著螢火蟲。身畔,議論還在繼續。
藤原景直和橘右介是談話的中心人物。
“諸位難道不想弄清楚那橋頭女子的本來面目嗎?”
“可是,大概再也不會有人肯去了吧。”
橘右介這樣說道。
“這不,連梅津春信大人這樣的豪傑,好像都為瘴毒所侵,在家裏一連躺了兩天呢。”
這是藤原景直。
“我看,此事只怕已經奏聞聖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