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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底下既沒有燈光,也聽不見動靜。畢竟,這會兒也該睡覺了。他悄無聲息地摸到樓梯口,摸索著上樓。有一級台階,剛踩上去就“吱呦”一聲輕響,於是他直接跨了過去。這一行做久了,這些技巧就都知道了。

他抽出刀來。刀上還沾著血,本該擦幹凈的,不過他沒時間。孫實味喜歡幹凈的刀,因為這樣……呃……幹凈些。上來了。左右是過道,分別拐進兩側的走廊。女眷應該住在右邊。還是沒有仆人,也沒有燈光。真的都睡了。

孫實味眼睛適應了黑暗,看見靠裏的墻上掛著一幅字,屋裏還有很多巨大的桌子,上面放了些瓶瓶罐罐,像是青銅做的。他朝右走,放慢動作,小心翼翼地從這些桌子中間穿過。要是撞上這些銅器,發出的聲響肯定會驚動到人,然後就會有人從樓上、從屋外沖進來,一切都會變得一團糟。

什麽都沒碰到。夜中視物,這是幹他這行必備的一項本事,對此他相當自負。他拐上走廊,沿著走廊走到屋後。在他右邊是一道齊腰高的欄杆,下面是這棟房子帶的小庭院。月光下,孫實味看見下面的院子裏還有很多銅器,院子中間放著一塊像是墓碑的東西。

他也不知道這些人拿這種東西有什麽用,不過他幹嗎要關心這個?他不過是一件武器,他們則是靶子。或者說,她是。主人說,丈夫不重要,冒犯主人的是這個妻子。孫實味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的工作不該知道這些。

走廊向左拐了個彎,又向右拐,通到她位於宅子後部的房間。她住在庭院對面,靠右的位置,房間帶一個陽台。孫實味又停下來,探聽動靜。房子在夜裏才會有的吱嘎聲。聲音來自身後會客吃飯的地方。身後傳來一聲呼喝,讓他渾身一凜。不過這聲音裏帶著笑,跟著又是一聲,聽得更真切了。有男人回來了,要不就是打算出門——現在出門還不算晚。要去歌樓妓館,什麽時候出門都不晚。孫實味心想,完事之後興許他自己也要去一趟。

不過先得找機會換身衣服。到了那兒一準兒能好好樂上一樂。想到這裏,孫實味又感到一陣血氣上湧。他小心翼翼地平復心情。冷靜並且警醒的狀態下才好行事。若是激動起來,動作會更快,不過也可能正好相反。

他打開那女子的房門。月光透過對面的窗戶照進屋裏。就著月光,他影影綽綽地看見架子床裏有個睡著的人形。屋裏也有銅器,其中兩個分別擺在陽台兩端。薄紗窗簾放了下來,不過還是透進不少月光,足夠讓他看清。屋裏有風。她倒不怕秋天夜裏風涼,或者說,不怕有男人攀著陽台溜進她屋裏。

他可沒打算爬陽台。他已經進來了。床就在兩步開外,為了確保在夜裏不弄出聲響,孫實味要先殺死她,然後才來找點樂子——當然,用刀殺人也未嘗不是一種樂子。他手裏握著刀,穿過屋子,揮刀砍下,又快又狠。一刀,兩刀——

腦後猛地傳來一陣鈍痛。眼前先是一暗,接著徹底黑了。

屋裏亮著燈。燈光搖曳。屋子也是搖晃個不停。他的臉沖著地板,雙手被捆在身後——捆得很專業。緊跟著,孫實味猛地一驚,明白自己靴子被脫掉了。

因為有人在他腳底板上抽了一棍子。孫實味吃痛,慘叫一聲。

“不出所料,”身後有個女人居高臨下地說,“我說過打不死他。”

“這可沒準兒。”說話的是個男人,語氣中並無憤怒,反倒十分冷靜,“況且卑職等人還有些問題要問他。”

那女人問:“問完了要殺他嗎?”

男人答道:“此事不該由卑職置喙。”

孫實味使勁兒扭過頭來,可是誰也沒看見。他有一種感覺,屋子裏有不少人。一個拿棍子的女人,還有至少三個男人。他能看見床在自己右邊。那被子下面塞了些墊子,方才他的刀就捅在墊子上。其中一個墊子掉在地上,挨著他,上面劃開一道大口子。

孫實味不知道刀子哪兒去了。他也不打算找回來。既然靴子都脫掉了,那身上藏的另一把刀應該也沒了。

盡管身上疼得厲害,腦袋裏像是有人用錘猛敲,他還是意識到:自己前來行刺,早在別人意料之中。他哼了一聲,費勁地吐了口唾沫。因為姿勢的緣故,唾沫滴到了下巴上。

他說:“我要充軍!”

又是一棍,抽在另一只腳上。孫實味又是一聲慘叫。

“真的?”他聽見那女人說道,“可禁軍要個刺客有什麽用?”她頓了一頓,又說:“不對,應該說,禁軍要個雙腳殘廢的刺客有什麽用?”

“夫人小心,”還是那個男人的聲音,“卑職等人還要向他問話。何況,既然他這麽說……”

“你不殺他?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