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狹路逢(1)(第3/10頁)

龍不二吃了一驚,看那條大漢卻是認識的。

他橫持長斧,怒道:“鐵昆奴,你反了麽?”

鐵昆奴本來不愛講話,也不答腔,左手張開晃一晃,倏地捏成拳打在一名兵丁臉上,登時十來顆碎牙飛上天空,右手反手一棍,抽在另一人護心鏡上,將那面銅鏡砸得四分五裂,士兵如同稻草捆一樣飛起,朝龍不二猛撞過去。

“真的反反反真的反了。”龍柱尊氣得口齒不清地哇哇亂叫,將那名飛人一把捋開,口中大聲喝令,指揮手下將反賊左右團團圍住。

鐵昆奴咬了牙在人堆裏穿行,這可是真正的戰陣廝殺,不同於日常的街頭打鬥,招招都殺人見血。

他的短鐵棍在手中爆發出可怕的火花,那火花是鐵棍敲擊在頭盔、鐵甲、大刀上激蕩出來的,隨著這些撞擊,腦漿迸射,骨頭斷裂,破碎的刀槍四散飛射,一股股的血柱噴上天空。

突然吭啷一聲巨響,鐵昆奴手上一震,短鐵棍上傳來的振動直達丹田。

“好功夫。”鐵昆奴冷冷地喝道,已和龍不二錯肩而過。

龍柱尊雖然是個粗人,但久經戰陣,經驗豐富。他一面眼觀戰況,一邊暗自己的呼吸,數了不到十下,第一撥圍上去的十來個府兵弟兄已經倒下了一半,雖然自認勇武,也不由得暗嘆,鐵昆奴號稱南山路上第一條好漢,名不虛傳。

龍柱尊按著長斧,冷眼看著場中戰況,看準了鐵昆奴一棍劈出,舊力已衰,新力未生的時刻,這才“嘿呦”一聲喊,兩膀叫力,長斧一探,兜頭朝他後腦劈下。

龍柱尊這一加入戰團,立刻顯出那柄長斧的威力驚人,四下如同旋風吹掃,柱倒廊塌。四周兵丁要不是被鐵昆奴壓得吃不過勁來,定都要大聲鼓掌歡呼。

茶匙公子起身時,只覺得腦袋像是被驢蹄子踢過,又沉又痛。

他悶悶不樂地感嘆說:“雖說這邊的娘兒們有勁,可服務卻是一團糟。無翼民畢竟小家子氣,哪像我們茶鑰,總是焰火沖天!總是燈火輝煌!跳舞要跳到天亮,酒如山泉任意飲用!唉——湊合吧,小地方嘛。小四,你說什麽呢?別支支吾吾的,大點聲,再大點聲,什麽?有悍匪在隔壁?你,你你,怎麽不早說,呸,如此大聲,驚動了悍匪怎麽辦?還不快去招人——”

又籲了口氣:“我們的人都到齊了?做得好,小四,回頭給你升官。龍將軍也帶人殺到了?好好好,媽的,那有什麽好怕的,大夥兒跟我沖,把我的盔甲拿來,公子我要親自出征,別攔我,小小蟲豸,能成什麽氣候,本公子出馬還不是手到擒來。”

在四名家將的侍侯下,茶匙公子慢條斯理地穿好一套鎪銀凝霜鐵鎧,戴上一頂水磨鳳翅盔,系一根離水犀角腰帶,綽一支出白梨花槍,渾身上下就如面鏡子一樣明亮,果然是少年將軍風流無雙。

他出了門憑欄觀戰,只見龍不二已經指揮眾府兵,將鐵昆奴等人團團圍在中心。

茶鑰家的親隨衛隊已經出現在院子裏。他們本來可以在第一時間加入戰鬥的,但茶鑰公子卻另有想法。他想,這樣亂糟糟地打成一團,和流氓地痞有何區別,雖然身處粗鄙的厭火下城中,我們不能自己亂了身份。

一名家將就在院子裏吹起號角來。公子一走下樓梯,他們就給公子牽過一匹千裏龍駒照夜玉獅子來,護馬武士彎腰讓公子蹬在背上跨上馬,小四扶著公子的靴子,將他的腳穿入馬鐙,隨後又脫下自己的頭盔,將鞭子放在上面,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公子這才揚起鞭子,正氣凜然地道:“列隊,吹號。我們茶鑰家的軍隊,那是大有身份的,可不能這樣鬼鬼祟祟地參加戰鬥——繞到正門去,從那兒開始進攻。”

他們齊聲吆喝起來,熱熱鬧鬧地走出院子,在門外列隊整齊,公子朝天香閣內喝道:“嘟!樓裏的人聽著,快快開門,雙手抱在頭上出來投降——再不開門,我們就沖進去了。”

他話音未落,那四扇彩屏門“砰”的一聲,炸開成了無數碎片,沒頭沒腦地沖他打來,隨即兩條大漢:龍不二和鐵昆奴裹成一團,一路打了出來,鐵棍和長斧揮舞,遇到的桌椅門窗俱成齏粉。

茶鑰公子愣了半晌,才曉得取下套在脖子上的半扇門欞。二話不說,他即將此事定性為侮辱。最最叫他難以忍受的是,這些碎門扇全都落到了他的頭上,而身邊的小四卻一點事兒沒有。他待要發作,眼前兩人又早已翻滾著打了進去。

茶鑰公子大怒,鞭梢指處,眾兵丁肩並肩地一湧而入……

天香閣的院子雖大,但也從沒想過一次要接待這麽多客人。院裏屋裏此刻都成了一鍋粥,百十雙腳一起踩過來,又一起踏過去,那些虬枝古幹登時踐踏作泥,玉圃瓊林化成齏粉,紅梅絳桃夷為平地,這些聞名於厭火的奇花異草就這樣成了爛泥,任誰看了都會心疼,卻有個人蹲在屋頂上沒心沒肺地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