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龍之息(1)(第4/9頁)

他回頭一張,看見十一扇窗子都掩著,只有一扇是半開著的。“哼,我就不信了,什麽都不碰,就能動得了機關嗎?”他眼珠轉了轉,耍了個心眼,突然手一揮,一把飛刀射向樹下坐著的河絡,隨後一個倒翻跟鬥蹦到那扇開著的窗前。他不敢把手搭在窗沿上面,只是把頭往裏一探,聳肩提臀就要往裏跳去。沒想到只是這麽一探,轟隆一聲響,擡眼看時,一個黑咕隆咚的家夥從上面直罩了下來。

辛不棄“哎呀”喊了一聲,脖子一縮,哪還來得及,直聽得嘎嘣一聲,一個雞籠子落下來,正套在他脖子上。那個雞籠子上大下小,口子上全是倒篾片,急切間難以摘下,辛不棄若要縮頭,那雞籠勢必會卡在兩扇窗間,只怕又會引發其它機關。此一刻他姿勢古怪,不得不並腿而立,翹臀探腰,兩手虛按,將脖子向前伸得長長的,以免雞籠碰到什麽物事。他僵在窗口上,斜著眼看到,那雞籠子竹皮青青,分明是剛編好放上去的。

“本來窗子想弄成斷頭台的,大刀片子不夠了,單單就這扇窗子上放了個雞籠子——你小子最近怎麽越來越狡猾了呢。”莫銅在樹下拍著腿說。辛不棄忍不住動了動頭,老河絡被雞籠的篾眼切割成了花花的幾千個人像,辛不棄沒找著他扔出去的那把飛刀落到了什麽地方,想來也是沒紮到那可惡的老頭。此刻他頭上套著籠子,進退不得,不由得又怒又悲,想道:我可是上半晌剛梳的頭,這死老頭沒的搞壞了我的新發型。(又及:難不成我就這麽站上一天?)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婦抓不住流氓。那辛不棄號稱厭火神偷第三手,怎能不明白這一點,此刻牙一咬,不退反進,頂著籠子便往屋裏一滾。

雞籠撞到地上的時候發出嘎吱嘎吱的古怪聲音,辛不棄無暇顧及,一落地便雙手往外一分,已是兩把雪亮的短刀握在手中。他一落實地,便做好又蹦又跳又飛又滾的準備,以躲避手揮大斧的木頭人會吐火的魂獸四面射出的淬毒羽箭三萬噸的巨石直壓頭頂等等,但老河絡卻讓他失望得緊,除了兩塊方磚在他腳下一聲輕響,什麽驚心動魄的場面也沒有。

雖然辛不棄到過這院子好幾次,進得堂屋卻還是頭一遭。此刻他頭上依舊套著雞籠,好在籠上的篾眼甚多,倒是不阻擋視線,透過篾眼,只見這房子黑沉沉的,不知深淺。屋中有六根柱子,卻沒有一堵隔斷或屏風,地上滿鋪著方方的青磚,益發顯得廳堂的空蕩。此外便是一床一幾,一桌一凳而已。

風不時地從窗欞間鉆入,將床上的幔帳拋起,露出那懸掛在床架上的羊皮匣子的一抹紅色來。那紅色是少女等待出閨的羞怩,是桃花含苞待開的嬌艷,風情中滿蘊嬌艷欲滴之意。任誰怎麽也想象不出一名白發如銀的幹癟河絡,是擁有這麽一只小匣子的人物。

雖然來踩點多次,辛不棄始終沒搞明白這個匣子裏會藏著什麽貴重東西,但他知道越是維護嚴實的地方,就一定越有值得下手的東西;這個盒子越是神秘,就越是撩撥他那顆充滿責任感的神偷之心。

“古怪,古怪。”辛不棄喃喃地道,不敢就此上前。他試探著翻轉刀把敲了敲腳前的地面,那些方磚也沒有突然崩塌,露出下面插滿倒鉤的萬人坑來。他轉了轉頭,活動活動因為重負而發酸的脖子,無意間瞥了眼窗外,卻差點活活氣死——那名死河絡居然躺在樹下,鼓著肚皮呼呼大睡起來,隔得老遠也能望到翹著的下巴上面幾莖神氣的胡須。

“太不拿大爺當回事了,”他發狠地想,“老子這次不偷點什麽回去還真對不起咱這張臉。”當下舞動雙刀,向前踩了一步,又是一步。

沒有絲毫動靜。

辛大爺心下嘀咕,他的經驗證明,外面院子裏是步步驚心,處處驚魂,哪料到一到屋內便如颶風眼一般靜穆,莫非那老頭虎頭蛇尾,做事顧頭不顧腚,只要有人進得了屋子便舉手投降?

他又再向前踏了五六步,手已經摸上了那羊皮小匣,辛不棄反手將右手刀插入腰間,剛要伸手去夠那匣子,眼睛一轉,看著匣子懸在空中是紋絲不動,那根系在匣子上的紅絲絳便如一根細血線般紅得耀眼,也不知有多少可怕機關盡在那一線相牽處。

辛不棄想了想,又從腰裏拿出一條軟索,松松地套了一個活結,挽在匣子上。他將繩子放長,後退五步,試了試腳下確實踏實了,剛要運勁拉繩,將那匣子拉過來,突地手上一頓,想想還是不塌實,害怕死老頭機關厲害,順著繩子扯動的方向飛過來找到他,於是又繞著兩根柱子各兜了半圈,讓繩子換了兩個方向,這才放心,看了看堂屋裏曲裏拐彎繃緊了的繩子,這一番水磨工夫雖然耽擱了時間,卻是保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