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賽靈斯囚犯

再一次從昏昏沉沉中蘇醒,瑞卡瓦首先感到的照例是侵骨的寒冷和強烈的饑餓。他無力地擡起頭,只有穿過粗厚的木籠欄杆落在他肩頭的陽光還有點溫度,明明是一個晴朗的天空,他的視野裏卻好似蒙了一層忽隱忽現的黑灰,透過黑灰,連原本的潔白雲朵都變成了昏慘慘的烏霧。

低下頭,他看到的依然是靜靜流淌的冰冷河水,只著單衣的他在水流的沖刷下幾乎全身都凍僵了,膝蓋以下更是連知覺都沒有。牢籠外的河岸上,潘德諾亞兵匆匆走過,忙碌得看都不看他一眼。

又是一天身陷囹吾的日子。他是如何落到今日的田地呢?他試圖用昏沉的腦袋回憶,經過好久的思索他才模模糊糊地記起在一片樹林裏他發狂似地向潘德諾亞人沖鋒,然後迎面撞到一個全副武裝的敵方騎士幹脆利落地望他臉上甩了一拳,瞬間讓他失去了意識。當他重新睜開眼,他已置身於此。之前幾日,每天潘德諾亞軍官都會提他出去拷問,次次他都要遭一頓毒打。

現在,他又覺得自己得了傷寒又覺得傷口感染了,無時無刻不懷疑是不是下一刻就要一命嗚呼。事實上,他寧可早點死去,回歸黑暗與虛無總好過活著受罪。

往日的南森林塔樓屯兵、昨日的貝倫卡恩堡同男爵、今日的階下囚瑞卡瓦的一生,是時候結束了。

那麽想著,營內走出了一眾熟悉的潘德諾亞兵,他們和前幾日一樣大搖大擺了打開了牢門,然後把渾身無力,幾乎癱成一張布的瑞卡瓦粗暴地扯到了河岸的泥地上,其中兩人一人架著他的左臂,一人架著他的右臂,有說有笑地把他拖進了營地了。瑞卡瓦早沒了觀察地形的心思,他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任憑潘德諾亞兵架著他走了好久,直到把他按在了名為“審訊室”的陰森帳篷的椅子上。

“我們又見面了,貝倫卡恩同男爵。”審訊者的臉和往常一樣隱藏在帳篷深處的黑暗裏,瑞卡瓦只知道他的聲音十分有磁性,而且滲人。

瑞卡瓦沒有吭聲,他只是頹廢地躺在椅子上耷拉著腦袋,一副馬上便要咽氣的架勢。

“唉唉唉,何必呢,你的手下都交代你的身份了,嘴硬有何用?你是深受約西亞信任的軍官,我們不強求你投誠,只要稍微透露一點有用的信息,比如水銀塔要塞的兵力啊,賽靈斯的部隊構成啊之類的,你也不用吃那麽多苦頭了。”

“我知道。”

“知道?知道為何還負隅頑抗?”

“這是我的選擇。”

沉默良久,審訊者不屑地哼了一聲。

“讓我死吧。”瑞卡瓦說。

“那也太便宜你了。”

“是嗎……既然你那麽想,我們也沒必要再多話。”

“來人,上刑。”審訊者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午飯的時候,潘德諾亞營地上空炊煙渺渺,傷痕累累的瑞卡瓦再度給潘德諾亞兵推進了水牢,他的身體毫無試圖平衡的努力直接倒入了河水中,激起一陣渾濁的巨大水花,看得潘德諾亞兵哈哈大笑,然後轉身走開。

瑞卡瓦縮在水牢的一角想要休息,可寒冷和疼痛還是刺激得他忍不住低聲抽氣,不斷維持著清醒。遠方傳來了食物的香氣,瑞卡瓦更覺饑腸轆轆,他低下頭,試圖找尋水裏有無魚遊過,可惜沒有找到。哎,三天前他還抓了只生魚吃的……潘德諾亞人給囚犯發放的食物不單粗糙難吃,缺斤短兩,還老是斷供,瑞卡瓦到現在還沒餓死已是奇跡,此刻,他只能在心裏默默祈禱,今天送食物的人會到。

或者換個思路想,幹脆餓死,也不錯吧?

“汪嗚!”不知過了多久,河岸邊忽然響起一聲清亮的狗叫,瑞卡瓦擡起頭,看到了一只中等體型的漂亮白毛狗,事實上,昨天的中午他也看到過這條狗。它似乎是一位潘德諾亞高級軍官的寵物,每天都活蹦亂跳的,在軍營裏遊走仿佛在自家庭院裏散步。

“哈哈……”瑞卡瓦強笑著向白毛狗伸出手,它友善地湊到水牢邊伸出溫熱的舌頭舔舐著他的手掌,然後搖著尾巴跑了。

過了有一會,白毛狗又搖著尾巴跑回了水牢邊,和昨日一樣,它嘴裏還叼了一大塊帶肉的骨頭,白毛狗甩頭把肉骨頭丟到了水牢裏,瑞卡瓦連忙接住,迫不及待地把它摁到嘴邊粗暴地啃食,他先把骨頭上的每一絲肉都咬、吸了個幹凈,然後用牙齒刮下了骨頭上的每一處脆骨,接著他費力地折斷了骨頭吮幹了裏頭的骨髓,最後甚至像狗一樣試圖嚼碎骨頭咽下。

想不到,事到如今,我居然還能吃到葷腥,更想不到的是,接濟我食物的居然是一條狗,瑞卡瓦好想苦笑,可他根本笑不出。

費勁地消滅完小狗的施舍後,瑞卡瓦又伸出手,白毛狗又舔了舔他的手掌,然後低下了頭任憑瑞卡瓦摸它的頭幫它順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