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戰場風景

卡賽利亞軍潰敗後,賽靈斯兵的追殺持續了很久,直到夕陽西下都未停止。當瑞卡瓦從殺紅眼的恍惚裏清醒過來,手腕不再微微顫抖時,眼前已完全變為另一番模樣,那是一條狼藉不堪的鄉間小路,擡眼望去小路和兩側都是丟棄的兵甲輜重和面朝東方倒下的殘破屍體,卡賽利亞潰兵和賽靈斯追騎的背影在四處搖晃遠去,山林的上空升騰著數道黑煙,應該是燃燒的遺留物資或百姓的村落。

瑞卡瓦停下馬,茫然地環顧四周,他的身邊已經找不到部下,附近只能看到一些停下休息的賽靈斯士兵,他們的肩膀上大都掛有大大小小的包袱,大概是沿途搜刮的戰利品,其中不少人還帶著用繩子捆好的俘虜,看樣子此戰將士們收獲頗豐。

不遠處的小路旁有一輛翻到的馬車,車旁倒有五杆沾滿血汙的旗幟,上面的紋章尚可看清,都是卡賽利亞血族貴族的家紋。馬車翻倒的一側亂七八糟地倒著好多箱子,一位棕發微亂的高瘦年輕人有些慵懶地坐在一個漆黑長箱子上,手執一支銀杯,微微晃蕩。

忽然,他鬼使神差般地回過頭,正望向瑞卡瓦探察的眼光,瑞卡瓦不禁一驚,那人竟是丹澤·蘭若斯。

丹澤默默地望了瑞卡瓦一會,開口問:“苦戰一日,想必閣下很是疲憊了,不如坐回一敘?”

瑞卡瓦不置可否地回望附近,很快確定有不少常備軍士兵在這個地方休息,遂翻身下馬,走到馬車旁丹澤·蘭若斯坐著的漆黑長箱子處坐下。

“這馬車為北方卡拉布克伯爵所有,大約是奔逃時太過匆忙磕在石頭上,這才翻倒路邊。我趕到時,士兵們已把車上的財物搜刮了一番,不過幸好,還有瓶美酒留著供我們休憩時享用。雖然瓶上無標,但細細品後可明顯分辨出這是艾平尼納爾的酒莊出產的佳釀,在巴茲特不可多見。”說著,丹澤把手中銀杯放到左手邊的木箱上,從側前大開的箱子裏取出已啟的酒瓶和銀杯,向瑞卡瓦揚了揚,“喝嗎?”

“喝。”瑞卡瓦頹廢地望著東方的原野,語調平淡。

“給。”丹澤往銀杯裏倒了半杯酒,遞給瑞卡瓦。

接過酒後,瑞卡瓦毫不猶豫一飲而盡。

“……為何不醒醒酒呢?直接飲下未免太過幹澀,稍等片刻會更加甘美。”丹澤有些惋惜地埋怨道。

瑞卡瓦苦澀地笑了笑,說:“廝殺太久,渴得慌。再者我一向不喜飲酒,好酒壞酒於我無甚差別。”

“哈哈,言之有理,不過好酒遇不到善品之人,只能和普通水一樣用作解渴,細細想過還真是有些委屈呢。”

“說得不錯,但換個場景就未必了,即使是佳釀,為穿行沙漠即將渴死之人當救命水狂飲,也比遇到飲酒大師有價值得多吧。”

丹澤聞言微笑:“言之有理,只是話間種種,恐有指點命途之兆啊。”說完,他又為瑞卡瓦倒了一杯酒。

“別多心,我只是隨口一說。”話畢,瑞卡瓦和丹澤碰了杯,各自飲酒。

從拉蒂亞神秘地下室裏的沖突後,兩人再無交流,最多眼神相觸。瑞卡瓦沒有想到,在螢火鎮和卡賽利亞兵大戰一番後,他竟會和丹澤坐在一塊喝酒,人生實在是難測。不過話說回來,丹澤·蘭若斯絕非阿坎達爾、昆庭·韋德洛特那樣的容易襲殺之人,瑞卡瓦在賽靈斯的宮廷裏還有得過,可以化幹戈為玉帛總是個好事。

正胡思亂想間,瑞卡瓦座下的漆黑長木箱的右邊又坐下一人,扭頭看去,竟是塞西莉亞·奇帕夏。

“好久不見。”塞西莉亞剪短地向他打了個招呼,然後把額頭靠在並攏的膝蓋上輕聲喘息,很是疲勞的樣子。

“好久不見,丹澤大人繳獲了好酒,要喝點解解渴麽?”瑞卡瓦問。

“來。”

聽到她簡潔的回應,丹澤又取出一支銀杯倒了半杯酒,遞給了瑞卡瓦,瑞卡瓦又點了點塞西莉亞的肩膀叫她坐起,然後把酒杯遞給她。塞西莉亞從瑞卡瓦手裏接過酒杯微微搖晃,透過杯口無言地品鑒起杯中紫紅透明的酒液,她看了好久,期間還嗅了嗅,然而一直沒有喝。

瑞卡瓦猜測她是在習慣性地醒酒。

“有沒有水壺?”瑞卡瓦問。

丹澤沒有回答,他直接從手邊提出一支牛皮水壺遞給瑞卡瓦,瑞卡瓦扭開塞子大口往嘴裏灌水,喝了個盡興,只是隱隱覺得水裏有股血腥味。

“那麽長時間不見你蹤影,你去哪裏了?”時近傍晚,終於品了口酒的塞西莉亞問瑞卡瓦。

“出使柯克萊啊。”

“出使半年?”

“途中情況比較復雜,所以耽擱了不少時間。”

“那也不會拖出半年時間,比起這個,還是死在途中的可能性比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