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搖搖欲墜的鐵盔(第2/2頁)

基維爾頓了頓:“既然而此,以一位對賽靈斯家族‘忠心耿耿’的鄉紳的角度來說,怎麽能容忍你這樣一位滿身黑點的人待在大小姐的身邊呢,這對得起賽靈斯家族的威名麽,對得起他們這些忠民麽?把你消滅就是盡忠啊。”

“……我還是難以相信,而且……這和他在午宴上對我惡語相向有何關系?即使他對我有敵意,在他的算計得逞前他也不敢表露出來吧,他又不傻,況且他也不是魯莽的匹夫啊。”

“重點不在他是怎樣的人,亦不在你們間的關系,而在他怎麽看你。其實,一開始我也沒想明白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我當時只覺得驚和蒙。”基維爾淡然一笑,“他認為你和吉恩兩人間最終只能留下一個,他還認為你是個攻擊性極強的危險野獸,簡單來說……”

“妒賢嫉能、擇人而噬。”

“沒錯。午宴上你起立後第一段話說得是什麽麽?”

瑞卡瓦皺著眉盡力回憶:“我和他們說在近衛隊就職有死亡的風險。”

“一個妒賢嫉能、擇人而噬的邪惡隊長在他未來的士兵的前輩面前說得一段話的話題就是死,你猜奧布會怎麽想?”

瑞卡瓦忽然瞪圓雙眼,整個人驚呆在桌旁,仿佛石灰巖雕刻出的雕塑:“你的意思是,他誤以為我知道他的所有計劃,我那段話的目的是在用他親愛的兒子的命來敲打、威脅他,他因為擔憂兒子的安危而陣腳大亂,丟下了矜持與克制,甚至寧可用無理取鬧的詆毀和我決裂,以求吉恩不要落到我手上!”

瑞卡瓦仔細琢磨,越想越覺得這思路有道理。在奧布的角度上看來,假如他真的對瑞卡瓦表示“我家吉恩忠於君主、忠於崗位,不怕戰死”,那瑞卡瓦完全可以在戰爭中找個由頭整死吉恩而不用背負絲毫輿論譴責,畢竟瑞卡瓦可以大言不慚地說“講道理,打仗總是要死人的,你們先前也都說你們家兒郎不怕戰死,願意為國捐軀了,事到臨頭跑到我面前來矯情,難道還怪我咯?”

“誅心……誅心……基維爾,你的猜測太誅心了!”瑞卡瓦嘆息一聲。

“呵呵,方才在宴上,奧布老兒嘴裏哪句話不誅心?至少我會聲明我是猜的。”

戈弗雷聞言思索片刻,石板般冰冷寂靜的臉上山石崩裂似地展開怒容:“既然如此,瑞卡瓦你幹脆單把這個叫奧布的家夥的兒子強拉進近衛隊,過些日子進軍梅爾西斯的路上,我管叫他們家‘得償所願’!”

“不妥不妥,我和這家夥的過節還沒到非要用鮮血洗滌的地步。即使奧布真有擠走我的意思,如今他的陰謀已經敗露、瓦解,我沒必要多事。”

“切勿放虎歸山,留下禍患啊!”

“什麽人是隱患,什麽人不是,我能判斷。”說完,瑞卡瓦輕敲一下桌子站了起來,他抓起面前的酒杯把裏頭的龍芯果酒一飲而盡,隨即開始著手幫海吉收拾餐桌。

沒多久,海吉家中一眾人等終於把房屋裏裏外外都清掃幹凈了。

是時候回血城了。

瑞卡瓦、基維爾、戈弗雷兄弟向海吉和他的家人告了別。艾彌亞戀戀不舍地把好玩的鐵盔放在桌子上走出門,正好看到瑞卡瓦在解開拴馬的繩。

“瑞卡瓦!”艾彌亞忽然喊了他一聲,“我有事問你。”

“鐵盔你能帶走,我有了。”

“……不是這個問題,我想問,你恨他們嗎,今天那些人?”

“道不同,不相為謀。世人有求苟活者,有求生活品質者,有求顯達者,全因出身不同,熏染不同,誰又比誰更高貴些呢……”瑞卡瓦牽出馬兒來,翻身坐上,“在野外就算了,在城裏,我實在無甚閑心記恨他們。”

“那你求什麽?”

“……”瑞卡瓦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只微張著嘴發呆,良久,他終於開口說道:“我求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