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紅色小國王嬰神丹·特特 第二章 升起在波浪上(第2/5頁)

羅蘭從襯衫口袋裏取出了一張從筆記本裏撕下的紙片,把它展開,現在正費神盯著看呢(雖然埃蒂很懷疑槍俠是否真能讀懂這些文件;這世界的文字對他而言似乎總是狀如天書)。在這張紙片的最上端,也就是在亞倫·深紐看來顫顫巍巍、卻很容易讀懂的手寫體(以及凱文·塔爾至關重要的簽名)之上,畫著一只笑眯眯的卡通海狸,還有一行字:要命事規劃。就算是話裏有話,也是傻乎乎的雙關語。

不要問我傻問題,我也不玩笨遊戲,埃蒂心裏想著,突然咧嘴笑起來。羅蘭仍然抱有一種觀點,埃蒂對此很確定,但也沒什麽好感,但事實就是:在單軌列車布萊因上,他們的生命就是被幾句時機恰到好處的傻問題拯救了。埃蒂便想張口說出來:事實證明了,在這個世界的歷史進程中,最最重要的文件——甚至比基本憲章、獨立宣言、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都重要得多——竟然有一個傻乎乎的雙關語頁眉,那麽羅蘭該如何喜歡紐約大蘋果呢?可是,他尚未開口,波浪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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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腳掌從油門上滑下去了,這是個好兆頭。如果還像剛才那樣一直壓在上面,他和羅蘭兩人肯定會受重傷,甚至死亡。當波浪襲來,要想操控約翰·卡倫的銀河車系老福特車顯然變得無比重要,以至於名列埃蒂·迪恩的優先級別列表中的其他事件統統被勾銷了。那一瞬間,仿佛過山車慢慢爬升到第一個峰頂、遲疑了一秒……傾斜……俯沖……而你就猛然陷落,猶如夏日熱風一般的空氣撲面而來,胸口遭到強力壓迫,而你的胃則落在你身後、飄蕩在別的什麽地方。

就在那個瞬間,埃蒂看到了在卡倫車裏的每一樣小東西,它們全都變得無拘無束,都在漂浮——煙鬥裏的灰、兩支鋼筆和一只從儀表板裏飄出來的紙夾、埃蒂的首領;他明白了,他首領的靈伴,老好人埃蒂·迪恩。怪不得胃裏翻江倒海!(他沒有意識到,車子本身也在漂浮之中,已經被沖到了路邊的一個汽車站旁,仿佛在一片看不見的大海中漂浮著的一艘小船,在高於地面五六英寸的高度來來回回、懶洋洋地傾斜搖擺。)

然後,三車道的鄉村大路不見了。布裏奇屯鎮不見了。這個世界都不見了。隔界又出現了,時空轉換時鐘鳴般的嘯叫、沖撞聲令人深惡痛絕、惡心難忍,令他直想咬緊牙關並大聲抗議……可就連牙齒也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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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蘭和埃蒂一模一樣,清楚地感知到先是被擡起、接著被懸浮,就好像失去了地球重力。他也聽到了鐘鳴般的嘯叫,感覺自己被高高舉起、通過了一切存在之壁壘,但他明白:這不是真正的隔界——至少不像是他們以前經歷過的那幾次。這酷似範內所說的光潮,意思是:在風潮中升起、或是被波浪卷挾。只不過,風與潮的合並暗示著有災害性的自然力,也就是說:不是“風”,而是龍卷風;不是“浪”,而是海嘯。

獨一無二的光束要和你交談,饒舌鬼,範內的聲音回放在他的思緒裏——饒舌鬼,是範內給他取的綽號,頗有諷刺意味,因為斯蒂文·德鄯家的男孩總是緊抿嘴唇、惜字如金。這位柔弱、機敏的家庭教師一直到羅蘭十一歲那年才不再使用這個綽號(可能是在柯特的堅持之下)。如果懂得聆聽,你會做得很好。

我會好好聆聽的,羅蘭這樣回答,接著狠狠地掉落下去。他感到窒息、失重、想吐。

敲鐘聲越來越響。接著,突然,他又開始漂浮,這一次卻是在一間滿是空床的房間上方。只需一眼他就能認出來、絕不會錯:狼群把他們從卡拉劫來的孩子們帶到了這裏。在這個房間的另一頭——

一只手攫住了他的胳膊,羅蘭覺得在這種狀態下是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的。他朝左邊看去,看到埃蒂就在他旁邊,渾身赤裸地漂浮著。他們兩人都是赤裸的,衣服留在了作家所在的世界。

羅蘭已經看到了埃蒂的手指向的地方。在房間的盡頭,兩張床被推到了一起。一個白種女人躺在其中的一張床上。她的兩條腿——也就是蘇珊娜在他們穿過隔界造訪紐約的時候所使用過的那雙腿,對此羅蘭毫不懷疑——劈開著。一個長著老鼠腦袋的女人——他也能肯定,這必是獺辛怪物中的一個——正彎著腰,在那雙腿之間。

躺在白種女人身邊的是黑皮膚女人,兩腿僅到膝蓋為止。不管是否赤裸著漂浮在空中,也不管惡心不惡心,不管是不是隔界,羅蘭在他一生中見到任何人都沒這麽高興過。埃蒂也深有同感。羅蘭聽到埃蒂在腦子裏喜悅萬分地叫出聲來,便伸出手去制止這個比他年輕的朋友。他不得不讓埃蒂保持安靜,因為蘇珊娜正看著他們,幾乎已經肯定地看到了他們,倘若她開口和他們說話,他就需要聽清楚她說出的每一個字。因為盡管言詞會從蘇珊娜的口中說出來,但那也非常可能是由光束說出來的;熊之言,或是龜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