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孟串兒番外之初世訣別

韓一辰和宰相之女成親的當天,轟動千裏,皇帝欽賜,兩城皆紅。紅得耀眼奪目,紅得觸目驚心。

據說那新娘子,烏絲佼佼,珠花帶玉。性蘭喜如春,紅霞襯嬌面。一抹點絳勻脂唇,兩彎巧眉覆杏眼。裊娜如花纖細腰,窈窕荏苒美如畫。

怎麽看都是一對珠聯璧合的玉人。

我知,黑水山也會隨之走向大廈傾頹、搖搖欲墜的邊緣。

我站在黑水崖邊,從小慣坐發呆看風景的頑石之上,面前就是萬丈深淵。山風凜冽,我粉黛未施,一襲紅衣似火,灼灼如三月怒放的桃花,而那桃花已經離我有宿世迷離之遠。

我尚無堪破紅塵之智慧,卻也明求不得和已失去的至苦。自古情字一事,原本就無緣由可宣講。

我給爹爹留了封信,在韓一辰親自來剿黑水山的時候,轉交給他。另外也留給了爹爹一封信,罪己懺悔今日之決絕所帶來的不孝。

但是,我知,這已經是最後我能護全爹爹和黑水山一眾兄弟姐妹的辦法。

一辰:這些天,無數次想跟你說些什麽,心中所想,或是其他,哪怕是無關風月的雲淡風輕的廢話。

或者私心裏再見上一面,可無數次努力,最終都化為灰燼。曾經,我知道,這世上獨存一人,只言片語都不必出口,他知我心中點滴。但如今,此後,都已不在。

黑夜,蒼穹,茫茫人世,冰冷刺骨,我魂魄無依。無所遁形。

從我知你婚期至今,已苟活半歲之久,深秋的每一陣風,都只是卷起片片惆悵的落葉,卻無法讓小草發芽。

四季更叠輪換永遠都會帶著無數的流言蠻語,和鋪天蓋地的誤解,我很想在意,至少證明我還可以在意。

我聽不見任何聲音,四周都空茫寂靜。其實誰又具足慧眼一雙,明晰這一場命中注定的相遇,到底是前世幾度輪回的果,還是後世幾度重逢的因。

又有何人明白,這一次短短相逢,經過了多少個焦灼的白日和煎熬的黑夜。日夜可轉,焦灼和煎熬早已經思念成疾,無藥可醫。

何人會懂,在一個個苦寒的冬日裏守候著那一叢破敗的枝頭,去等待花開的滋味,是如何難熬。然而,花終究會開,花香也終究會飄散在一排排雪中的腳印裏,最後停在每一個人的傷口中婉轉偷憩。

我推開眾人,卻在你的身邊猶豫徘徊,那些世俗的偏見和血海深仇的無奈,如一把把塵土,最終將我埋葬,我會將自己置身於荒野,無名無姓,不必來尋我,只求你留黑水山一脈。一命換一命,就當做是我,父債子償了吧。

山空了,雲淡了,風靜了,夜冷了。我被自己隱瞞,卻不再被自己撞到,一轉身,全丟了。

一辰,願山水在你的腳下雄厚,願落花在你的面前停留,願鳥兒在你的耳邊歌唱,人間的鳴奏,一定會穿過那些漫長的寒冬,別再去回頭看雪中的腳印。

向前走,無視四季、一直走,淡然紅塵、一直走,頓悟人生、一直走。也許你會路過一個無名的墳頭,也許你會看到一樹的梅花綻放,也許你會聞到陣陣花香,溢滿輪回。

如有來生,我願修行於佛前,不是為我。如佛有性,會知我所想,諒我雜念,明我所願。這一路,紅塵虛妄,荊天棘地,看似終見涅槃,我無顧重生,但求化作雨露、甘泉,來潤化你的憂傷,只望你能,永世安好——千星絕筆。

山風愈加詭異呼號,我雙手合十舉過頭頂:“蒼天在上,女願立下血契,生生世世用血肉之軀和全部魂魄獻祭韓一辰,只求輪回流轉,牽念不斷,縱心成魔,不悔不怨。”

然後縱身一躍,身前身後事,別了。

血,滴答、滴答、似有靈氣般蜿蜒流下。在黃泉路上,鋪陳一條血路。

此處即為無天日的亙古黑夜,也有風、有川、有山、有樹、還有人,影影綽綽,淺淺深深的淡墨,像幾千年前的一幅古畫,殘缺不全地影印著那些還帶著執念的靈魂。

很多很多大小不同的腳,急匆匆地趕著路,無法後退,只能一直向前,一直向前。

黃泉路上無客棧,任你陽間珠翠滿頭,金銀萬貫,來了這裏,便要遵守這裏的規矩。

趕著去接受審判的眾多腳之中,有一雙格外突出的不纏足的女腳,血路便在這雙腳旁,輾轉劃出一段心事。

紅衣艷服,神色淒苦。她需要用手護住周身四肢,畢竟已在崖邊摔個粉身碎骨。及此,渾身都是疼痛。

前前後後,全是紛湧雜沓的影兒,女人不知何去何從。

前面有座涼亭,鬼群擁至,均在喝茶解渴,一入這個地界,嗓子眼裏全是火星子。由此便見“孟婆亭”三字。

陰魂經十八陰司審結完畢,已經是饑渴難耐,漸近塵間,龜裂侵體,紛紛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