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孟串兒跟吳鵬的第二次較量——手撕吳鵬

於小山的父親已經正式陷入昏迷狀態。連續昏睡三天三夜了。老太太一直在哭,眼睛都快哭瞎了。於小山每天負責給老爺擦屎擦尿,可是卻無力面對老媽的刺骨的悲傷。

老天似乎收走了期盼奇跡的可能性,收得滴水不漏,像一個在沙漠裏行走了幾天幾夜的快要渴死的人,連海市蜃樓般的希冀都不賜予。拿起水壺往嘴裏倒的時候發現,幹涸如同龜裂大地。

可是,你是否能接受眼睜睜地看著最親的人的生命逐漸遠去,而你卻使不上任何力氣。老爺子的身體除了肚子腹水鼓起的部分特別巨大,全身骨瘦如柴,形如枯槁。

好像有一支惡魔的針,從另外的空間維度紮進去然後不斷抽吸,把活生生的人的血肉,精氣神,感情,還有前塵過往吸幹抹凈,然後任由親人哭天搶地,置之不理。

於小山無暇顧及自己,他那麽希望父親能站起來,能不再昏迷不再糊塗能夠回到可以懟他和老太太一杵子的時候。或者再早一點,回到小時候,他跟同學打架,他爹暴揍他一頓的時候。

但是他漸漸地害怕接電話,害怕打電話,害怕夜晚。每到夜晚自己的頭跟身體好像分家,頭顱懸在半空中,血淋淋地睜著眼睛望著殘缺不全的身軀。

然後嘲笑,捉弄,邪惡地諷刺:“這麽點困難就把你打倒了?你可能不是個男人。你的女人還在拼命為你賺錢,你的父親就躺在床上,而你,你是個廢物。”

“怎麽樣?不如結束生命,只要你死了,孟串兒不用還債,你的兄弟會歲月靜好,你的母親不會再為你這個廢物操心。”

會看到很多已經故去的明星,張國榮、梵高、海子……他們站在遠處,或真誠或冷漠的臉,他們告訴他:“小山,跟我們走吧。相信我們,我們的世界沒有痛苦。”

懸浮半空的頭顱飛過來打於小山,邊打邊呵斥:“怎麽?你不敢麽?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麽?只要你離開,周圍人都會好起來!你怎麽這麽懦弱!打死你!打死你!”

於小山的身體很困,頭重腳輕,困到眼皮像被糊了水泥,酸澀沉重;可他的精神世界持續亢奮,而且所有精神世界中存在的部分都被一層厚厚的黑布蒙在裏面互相追打。

他老媽有時候邊哭老爺子邊跟他說:“兒子你睡一會吧,媽媽求你了。你總不睡覺要垮掉的啊。”

於小山能聽見他媽媽說話,可是他不想回復,他回復一個嗯字都是很吃力的事情,所以他已經很多天沒有對母親說任何一句話了。

他有時候很想跟老太太聊聊天,很想安慰她,可是張開嘴巴卻無力發聲。

越說不出來越憋屈,而看著老媽日日痛苦,更加自責,越自責越說不出來,仿佛進入了一個非常詭異的惡性循環。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過往人生活得恣情縱意,隨心所欲這四個字用來形容自己再貼切不過。這幾年生意接連倒閉,他也不甚在乎,錢財從來不是他特別關注的事情。

但是現在他卻覺得,金錢在某些事情上是必需品。你可以不在乎,但是你不能沒有。缺得緊了會發生無窮無盡不可預知的情況。

白天正常一點的時候他會想,很多生活和世俗上的東西讓他總想逃離,像自己被扔進了大海裏,四周都不靠岸,漫無邊際。

並不是不會遊泳,但他沒有遊的希望,身上還背負著重擔,沒有船來,最終就會被淹死。他知道只有孟串兒是他的船,可是他卻覺得,這艘船遲早會被自己壓翻。

孟串兒……也有很久沒有回復她的電話和消息了,有時候會強迫自己給她回一個字兩個字,有時候強迫自己也回復不了,心裏輕撫這個名字,一陣隱隱的溫暖和難言的心酸。

主治醫生走了進來,於小山的老媽一下子站了起來,眼神充滿了渴望。於小山呆坐在床邊,心裏充滿了恐慌。

“回家吧,該試的都試過了,現在讓老人回家比較好,你們可能也得準備點衣服什麽的。”醫生的語氣充滿了無奈和遺憾,縱使每天面對這樣的事情,也還是覺得病人的離去令人遺憾。

老太太失聲痛哭,捶胸頓足:“醫生啊,您再想想辦法吧,他走了我一個人怎麽辦啊……”

醫生艱難地搖搖頭,嘆了口氣出去了。

老太太站在兒子身邊哭到快要暈厥:“兒子……你說你爸還能有哪怕一點點的希望醒過來嗎?兒子你說話啊……兒子……”

“阿姨,您這麽問我哥,我哥也會崩潰的。”

老太太一轉頭,吳鵬那張沙皮狗似的臉正在堆滿沉痛地,望著母子倆。

於小山面無表情地看著吳鵬,吳鵬走過去痛心疾首地拍了拍於小山的肩膀:“哥,我來看看咱爹的情況,咱爹病了你也不說通知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