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二日, 林滿堂便帶著林曉去見袁學士。

雙方互相見了禮,袁學士像對待晚輩一樣,隨意考校林曉的學問。

袁學士是個探花郎, 他的學識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不少人請他指點過家中晚輩學問,那些孩子每次都強裝鎮定,實則說話時都帶著顫音。

但面前這小姑娘不太一樣,人家就坦坦蕩蕩, 也不緊張, 更不害怕, 一副你隨便考的架勢。

袁學士便問了幾個問題, 一開始是淺顯, 後來逐漸加深,這孩子年紀不大,也有自己的見解。當然她有些看法也是幼稚的,這與她的閱歷有關,就算早熟, 也不可能有老人經歷坎坷才有的滄桑。

但已經非常出色了, 袁學士在心裏嘆息, 可惜是個姑娘家,要是個小子,他怎麽也得把他拐入自己門下, 收個關門弟子。

林曉見他一臉復雜盯著自己,約莫也能猜到他的心思, 拱了拱手, “學生不知能不能問您幾個問題?”

袁學士回神, 這才想起昨兒務實說這孩子有問題請教自己, “行,你問吧。”

林曉便把自己寫書時遇到的問題一一問了出來。

她記性好,之前花了半年時間寫的書被大火燒得一幹二凈,她只花了一個晚上就將書全部默寫出來。

不過這書雖然默出來了,可之前的問題還擺在那兒,她之前找不到人問,這會有現成的先生,自是不舍得放過。

袁學士確實是個學識淵博的人,林曉問的問題很偏,這些詞的出處只能在一些古書上才有答案。

這些古書都是大戶人家的私藏,林曉一個鄉下姑娘,根本沒機會接觸。

袁學士便說了這些書的出處。

林曉拿筆記下。

袁學士笑道,“等我回去,我就將書抄錄一份送給你,你如此好學,倒是難得。”

林曉笑著拱手,“多謝大人。”

袁學士留林滿堂父女二人吃飯,席間又問林曉,“我看你剛才問的都是農書方面的知識,你這是打算繼續寫書?”

林曉點頭,“是啊。”

袁學士面露贊許,“不錯。”說到這裏,他有些遺憾,“早知你這麽有趣,我應該和你爹一起回新陵才是。我明兒就要走了。”

林曉笑了笑,“沒事兒,以後咱們書信,我們可以交個忘年交。”

袁學士一愣,忘年交?哈哈,還真是。

“行,我就交了你這小友。”袁學士哈哈大笑。

林滿堂在邊上腹誹,一個是先生,一個是我女兒,你們是朋友,我算什麽?

在這邊吃了一頓飯,袁學士還要繼續講課,林曉就由長隨送回住處。

第二日,林曉和林滿堂為袁學士送行。

林曉請袁學士幫忙帶一封信給秦官,“我家大火,上回的書秦祭酒送給我的書全被燒了,我還沒來得及看完,想麻煩他能不能再抄一份。”

上次她把那些天文的書送還給秦祭酒。後來秦祭酒寫信過來,說這些書都是他抄錄的,不用特地送還。

林曉上次借的木工書,只翻了幾頁,就被大火燒個精光。她就厚著臉皮再求一份。

袁學士與秦官也算有些交情,爽快接信,“行,我一定幫你帶到。”

林曉道了謝,袁學士看向林滿堂,將憋了十多天的話問出口,“你當初為何篤定我會輸?”

林滿堂怔愣了下,才明白袁學士還在耿耿於懷當初他的字沒被孩子們選中。

林滿堂攤了攤手,“因為您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

袁學士怔愣了下,他不是讓所有人都滿意,他只是讓孩子們更多的選他而已,但那些孩子大部分選的都是別人,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林滿堂見他誤會了,忙道,“人根據識字程度分為白丁、蒙童、讀書人、文人、大儒,您的字層次越高的人就越喜歡。不識字和剛啟蒙的幼童,他們喜愛的是規規矩矩的字。您的字太過隨性。他們根本不懂得欣賞其中的韻味兒。”

袁學士恍然,所以他一早就給自己設置了陷阱。

林滿堂擔心他生氣,忙補充,“不過我說得也沒錯。您的字確實差了點什麽。”

袁學士雙眼圓瞪,這小子是成心涮他呢。

林滿堂攤了攤手,“我也確實說不上差在哪兒。但是你一次請人點評,不恰恰證明你的對自己的字不滿意嗎?你自己都不滿意,不自信,又如何奢望別人對你的處沒信心呢?”

袁學士不服氣,“我只是想精益求精,這也有錯?”

“不。您不是精益求精,您是吹毛求疵。我根本就不懂書法,你卻讓我點評,你根本就是問錯了人。人的經歷不同,出身不同,喜好不同,對事物的看法也不同。就算銅錢,都有人罵它是阿堵物。您太追求完美,反而失了您本來的優點。您是想借助字抒發自己的感情,還是在替別人抒發呢?您把最大的優點都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