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二日一早, 李秀琴拿著杯子洗漱,順嘴問一句範寡婦,“昨晚是不是有人敲門啊?”

範寡婦看了眼林滿堂, 壓低聲音道,“是陳嬌娘,說是來找周木生,被我攆走了。”

李秀琴嫌惡地皺了皺眉。

話說另一邊,周木生大半夜不睡覺, 步行去了縣城, 沒有錢交入城費, 他也不回家, 木呆呆跪在縣城門口乞討。

瑞和一大早雇了輛牛車, 讓自己新買的小廝駕著牛車去邊城給蕭定安送東西。

回來時,衙役要查看,他掀開車簾方便衙役查看,剛好看到周木生,想到劉小杏的死, 瑞和動了惻隱之心, 往他面前扔了十幾個銅板。

周木生擡頭時, 只來得及看到瑞和的背影。

有了錢,周木生終於能進城,他買了一個饅頭守在縣城門口哪也不走。

他一定要問問, 為什麽他爹要如此對他?不問,他心裏始終堵了一口氣, 上不去, 下不來, 折磨得他夜裏睡不著。

案件當日就審過了, 周興旺與陳艷娘狼狽為奸,合夥殺害劉小杏,再加上故意毀人名節,情節嚴重,龔福海向上面申請判兩人死刑。知府那邊已經批復,卷宗四百裏加急送到刑部,上面已經批復,明年秋後問斬。

為了明正典刑,周興旺和陳艷娘每隔三天就要滿城遊街。

這是周木生進城的第七日,正好趕上周興旺和陳艷娘第一次遊街,衙役們一大早將周興旺押上囚車,剛要開始,迎面沖過來一個男人,他趴在囚車上惡狠狠瞪著周興旺,“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如此對我。你殺了我娘,訛詐我外祖一家,虐待我。你為什麽要如此對我?”

周興旺嘴唇幹裂,渾濁的眼珠子看到周木生終於有了一絲光亮,待看到對方像吃人似的,他愣了愣,“為什麽?因為你娘,要不是她一直逼我,我會殺人嗎?是她逼我成了殺人犯,讓我雙手染了血。你是她生的,只要看到你,我就會想到你們都是來向我討債的。你說,我為何要善待你?”

周木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怎麽可以這麽無恥,明明是他賭錢,不養妻兒老小,他娘是為了這個家,是對他還有期望,才逼他改邪歸正,可他呢?殺了他娘不說,還說是他娘逼的?

他眼裏閃爍著一股無法遏止的怒火,緊緊拽住周興旺的衣服,一拳頭砸在對方臉上,又哭又喊,“你賠我娘!你賠我娘!我娘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嫁給你。你這個惡魔,你不得好死!”

一直懦弱,任打任罵的大兒子此時像瘋了似的咒罵自己,周興旺這種自負之人哪受得住,他氣得紫漲了面皮,緊繃著老臉,指著周木生大罵,“逆子!不孝子!你才不得好死!”

這兩人互打,周興旺到底年輕,再加上他在囚車外面,方便閃躲,沒一會兒周興旺就受不住,頭磕在囚車上,昏死過去。

衙役還要巡街呢,可不敢讓周木生把人打死,就上前把周木生拉開,另一衙役去裏面端了一盆昨晚接的雨水,直接往周興旺身上澆。

周興旺渾身一個機靈,幽幽醒來。

他四下看了看,那混賬兒子已經不見了,不覺松了一口氣。

只是下一瞬間,他就看到囚車動起來,前面的衙役敲鑼打鼓,“各位鄉親父老,此人名叫周興旺,小莊村人氏,於二十五年前殺妻……”

話沒說完,周圍湧了許多癲狂的瘋子,他們激動著,憤怒著,好像他們就是苦主。

臭雞蛋、石頭、土坷垃、爛蛋葉子全部砸到周興旺身上,他想躲,但頭被架在囚車上,他需要踮起腳尖才能呼吸,他無法移動身體。他只能閉上眼,任由東西往他腦袋上砸,鮮血染了他半張臉。

“你看他的樣子好醜啊。”

“醜人多作怪。他就是個魔鬼。”

“他殺妻,他可真壞啊,他就是惡人。”

“他是殺人犯。”

“他死後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

……

周興旺張嘴,想說他不是惡人,他是被劉小杏逼的,他剛張開嘴,一條死魚扔到他嘴裏,他想吐,卻根本動彈不得,只能咽下肚。胃裏一陣翻滾。

“哈哈哈,他居然也會哭?他這種人也會哭?”

“打死他!打死他!”

周木生站在巷子裏,雙手緊攥成拳,眼神陰鷙惡狠狠瞪著囚車裏那個像死狗一樣的男人。

不遠處的茶樓上,瑞和懶散地端著茶杯,慢條斯理打量這對父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恨與愛一樣,都是成長的最好良藥。

“老爺?”旁邊身穿皂衣的獄卒點頭哈腰。

瑞和丟了一串銀果過去,“記得好好伺候周興旺。不能讓他死,要讓他生不如死。”

獄卒麻溜接過銀果,動作熟練往懷裏一塞,拱拱手,“是,小的明白。”

瑞和下巴往外面擡了擡,“那人要是去看望,你只管讓他進去。不得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