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旭日如血 第四十五章 天翻地覆(第5/8頁)

丁亨利沒再說什麽,轉身跳上馬去,再不回頭,揚長而去。

丁兄,一路走好。看著他的背影,我在心中喃喃說著。不知何時,眼中又已濕潤了。

這個新時代真的要經過血與火的洗禮才能孕育出來麽?到現在,流的血夠多了,難道還不曾流夠?我不禁茫然。以民心為武器,這種做法雖是我萬萬不能認同的,但不知不覺,我卻同樣走上了以民心為武器的道路。不,更確切地說,我被民心推到了前台,盡管不自願,也成了一個能左右民心的人。

楊易這時走了過來,道:“楚帥,丁亨利最後說了什麽沒有?”他方才一直在我身邊,先前的話都聽得了,但最後丁亨利與我幾乎是在耳語,他也聽不真。

我搖了搖頭,道:“他不願降,看來唯有一戰了。”

楊易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麽。楊易與丁亨利雖然並不熟,但丁亨利那種颯爽英武之氣大大令人心折,看著丁亨利走向末路,楊易心中也大為不忍吧。

我冷笑道:“楊兄,你不要大意了,不要把他的為人與用兵混為一談。丁亨利兄為人很好,但用起兵來,可是詭計百出的,小心今晚他會來偷營。”

楊易點了點頭,道:“末將領會的。只是——”他沉吟了一下,道:“末將覺得,對他該速戰速決,不能再拖下去。”

我道:“你急什麽,再拖個三四天,他們便熬不住了,到時進攻事半功倍。”

敵軍乏糧,相對而言,我軍糧草較豐,又占了地形優勢,圍而不攻實是上策。等丁亨利一軍因饑喪失戰鬥力,再發動進攻,就可避免有太多殺傷。但楊易面有憂色,低低道:“楚帥,我怕……怕朝中有異動啊。”

我詫道:“朝中?你指的是什麽?”

楊易道:“末將倒不是看出什麽,只是楚帥你想,丁亨利為什麽要講那樣一個故事?”

我的心頭一動,道:“難道,共和軍會一舉拿下帝都?”想了想又搖搖頭,道:“東平有鐘禺谷守城,東陽更有水火二將。這三人聯手,便是地軍團都拿不下來的,可以說是固若金湯。”

楊易道:“從外攻確實很難攻破,但萬一變從內起,又該如何?”

我的心又是一動,但楊易的話未免太過聳人聽聞,鐘禺谷、鄧滄瀾都是忠勇之士,畢煒雖說不見得如何忠,但他為帝國征戰多年,現在共和軍也不曾占到絕對優勢,更何況丁亨利主力被我所圍的消息他肯定也能聽到,這個時候不會有變化的。我道:“也不必太過多慮了,豈會有事。”

楊易臉上的憂色卻絲毫未解,他小聲道:“楚帥,我們為了引共和軍入伏,一直不與外界通消息,末將覺得還是盡快派細作去探明東平東陽二城現實為好。”

丁亨利講那個故事,楊易在一邊定也聽到了。我笑了笑,道:“即使那支共和軍從東平轉道過來,也需十余日才能抵達。楊兄,你覺得丁亨利還能堅持十余日麽?”其實東平城有鐘禺谷鎮守,還有水軍團助攻。水軍團有螺舟施放水雷,可以說是無敵,就算共和軍能破了東平城,定也渡不過江去。

楊易仍然憂心忡忡地道:“看起來丁亨利有恃無恐,他到底倚仗的是什麽?楚帥,夜長夢多,末將還是覺得及早進攻為上策。”

我沉思了一下,道:“另幾位統領的意思呢?”

“他們與我想的差不多。楚帥,犧牲再所難免,你想要不戰屈人之兵,現在已不可能了。眼下以雷霆手段震懾敵軍,才是避免更大傷亡的最好手段。”

現在帝國今非昔比,實際控制疆域越來越小,國庫也因為連年征戰而越發空虛。現在,我背後已經不再有一個巨大的力量支持,所以只能靠地軍團本身的實力去震懾敵人。楊易這一點說得沒錯,只是這樣一來,殺傷越來越大,我們自己的傷亡也越來越大。我越想越是茫然,現在這種情形,與我的信念離得更遠了。我一直堅信,軍隊的存在,殺戮不是目的,為的是消滅戰爭。可是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哪裏是消滅戰爭,而是在挑起戰火了。

也許,真要和丁亨利所說的那樣識時務為俊傑,投靠共和軍,才能達成我的理想吧。可是我又無法讓自己相信,這樣並不是見風使舵。共和軍所說的雖然與我的信念更接近,但共和軍的虛偽也令我心寒。郡主當初對我說過,並非只有共和制才能做到以人為尚,以人為本。帝君雖然不是個理想中的明君,但他至少也在努力往這條路上走,現在帝都附近的帝國實際控制區已經做得相當好了。當帝國重新和平,假以時日,我堅信帝國會煥然一新的。

我敲了敲椅子的靠手,道:“好吧,餓他們三天。三天後,發動總攻,不必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