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旭日如血 第三十六章 伏羲谷(第6/9頁)

海老沒有再說什麽。他既然能讀我的心,自然知道我在想什麽。他看著我,低聲道:“好吧,楚將軍,我只求你一件事吧。”

“不行。”

我怕自己會再心軟,又退後一步,道:“海老,您的恩情在下時刻銘記在心,但也請海老您記住,我們都是異類,不要再指望我會發善心。”

我拼命想著那一次在南安城下海老要何從景發兵攻殺前來增援的帝國軍的事。如果那一次不是何從景大膽違命,帝國軍與共和軍的同盟就會徹底破裂,以前的戰果也前功盡棄了。即使海老心裏想的真的是與我們和平共處,我也決不能信,就像他說他不願前來,但仍然前來行刺我一樣。

海老看著我,雙眼灼灼放光。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喝道:“馮奇!”

馮奇與三個十劍斬一同走了進來。他想必還在想著我剛才交代他的事,進來時一臉警惕。我道:“馮奇,去拿一杯毒酒來。”

馮奇呆了呆,道:“都督,你要毒酒做什麽?”

我只覺海老的目光像錐子一樣刺在我後背上。我拼命直起身子,道:“給那位海老一杯毒酒,讓他服下去。”

毒酒只用來處置犯了死罪的中上級軍官的,不至於讓他們身首異處,死也死得好受些。馮奇剛才一定大為驚異,但他也沒有多說什麽,行了一禮便走了出去。過了沒多久,他已拿了一壺酒和一個杯子,放到我跟前後又摸出一個用腸衣包著的毒藥塊,小聲道:“都督,都在這裏了。”

我剝開腸衣,將裏面的毒藥灑在杯中,倒滿了一杯,小聲道:“走到他背後,讓他喝下去。”

馮奇仍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沒有多說,拿起杯子向海老身後走去。我看著海老,道:“海老,如果你要罵我,盡請隨便。”

海老苦笑了一下,道:“人各有志,各為其主,我罵你做什麽。”他擡起頭,眼裏不再有那種奇異的神采,倒是滿溢著悲傷,道:“楚將軍,原來你也一樣。所謂萬物平等,果然只是一句騙人的空話。”

不管他是什麽異類,他現在的眼神與一個人一般無二,那麽失望,更確切地說是絕望。我垂下頭,小聲道:“對不住了,海老。”

我轉身走了出去。海老沒有再對我用攝心術,現在也是我下令毒死他,可是卻不知為什麽,那杯毒酒仿佛是我喝下的,那麽苦。所謂萬物平等,真是一句空話麽?海老自己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也許,只有遙遠的將來的人才能做到吧。我想著,可是心裏卻覺得,更可能是永遠都做不到。

“統制,你沒事吧?”

曹聞道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我擡起頭,卻見他與廉百策兩人急匆匆過來。中軍遇刺,他們雖然紮營在外圍,聽到後仍然趕了過來。看到他們,我的心裏一陣溫暖,道:“沒事了。”

曹聞道打量了我周身上下,湊上前低聲道:“統制,是不是共和軍那些人做的?”

我看了看一邊的廉百策,道:“不是,是蛇人派出來的。你們隊伍整頓得如何了?明天就該發動進攻。”

一說起軍情,曹聞道精神也來了,道:“請統制放心,我與老廉操練過一次了,弟兄們士氣也正旺。倒是你要加倍小心了,那些怪物居然會派人來行刺,這些長蟲怎麽殺到中軍來的?”

我道:“行刺的不是蛇人。”

曹聞道一怔,還要說什麽,馮奇一挑帳簾走了出來,見他們都在,先行了一多半就是那個蕭子彥的座機,歪歪斜斜地向一邊的絕壁撞去。一旦撞上,不撞死也要摔死,邵風觀平時鎮定自若,此時卻也亂了方寸,大概這蕭子彥是他麾下愛將,縱然邵風觀嘴上說讓他自求多福,事到危急仍然關心。

小王子也驚叫道:“不好……哎呀,還好!”卻見那架飛行機眼看要撞上絕壁,忽地一折,竟然在空中一個急轉,擦著石壁轉了過去。

我手心捏了一把冷汗,一顆心剛放下來,邵風觀在一邊重重喘了口粗氣,喝道:“好小子。”

小王子忽然道:“邵將軍,你的手!”

我循聲看去,卻見邵風觀的手掌裏正有鮮血滴下。我吃了一驚,還沒說話,邵風觀已苦笑了一下,道:“楚兄,關心剛亂,讓你見笑了。”

他竟然是在不知不覺中,指甲掐破了掌心皮膚。我道:“來人,給邵將軍包紮一下。”

邵風觀擦了一下手,道:“不礙事。楚兄,我得回去讓下面清出點地方來。蕭子彥這小子死裏逃生,若是降落時出個亂子,那才劃不來。”

我道:“邵兄請便。”

風已越來越大,旗幟幾乎都要被吹得直了,呼啦啦地作響。身後又傳來一陣馬蹄聲,卻是馮奇疾馳而來。我見他的臉色也有些異樣,心頭一沉,道:“曹將軍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