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熱血冷風(2)

時光荏苒,北方草原由綠轉黃,秋風起了。當午的太陽還將大地曬得暖意融融,入夜後,近似隆冬。是夜,楊瑾等人當值,甲葉的冰冷透過衣衫刺入肌膚,令人瑟瑟發抖。

“這是什麽鬼天氣,”顧勇抱怨地說道,“又沒仗可打,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北方牧場已經青黃不接,”楊瑾接口說道,他與顧勇正好相反,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平穩安靜的生活被破壞,“用不了多久,胡人必然南下。”

“老四,”陶素向來不以兄長稱呼顧勇,顧勇也不介意,笑著說,“到時候,你可別第一個逃了。”

“呸!我逃?”顧勇向陶素啐了一口,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你們都逃幹凈了,我也不會逃,大丈夫死當馬革裹屍。”

一陣突如其來的勁風吹過,軍旗獵獵作響,砂石飛走,風中還夾雜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異臭,立即打斷了兄弟之間的閑聊鬥嘴。

“什麽味道?如此難聞。”田瑞和捂住口鼻,厭惡得皺起眉頭。

“定是胡人的馬臊!”顧勇興奮地抽刀在手,對楊瑾說道,“三哥,果真讓你說中了!”

吳卓身為兄長,最為沉穩冷靜,安撫尋找敵情的顧勇:“不要輕舉妄動,一切聽號令行事。”

話音剛落,夜幕下的城北,火光躍動,然而轉眼間便泯滅於黑暗之中,打破深夜死寂的慘叫聲接踵而至。楊瑾兄弟五人面面相覷,即便是顧勇也在突然的變化下,呆滯了片刻,轉而握緊了戰刀,充滿戰意的雙瞳映著星月的光芒,渴望地看向吳卓。

吳卓雖然穩重,但畢竟也是初次面對這種局面,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下令,正在他躊躇不決之間,一騎快馬疾馳而至。馬上軍官收韁勒馬,以馬鞭點指眾人,厲聲喝問:“哪個是伍長?”

“屬下便是。”吳卓連忙上前一步回稟。

“北面有敵軍來襲,速速前去增援。”軍官說罷,不待眾人回應,立即馬不停蹄沖進軍營,召喚援軍。

軍令已至,顧勇耐不住,不等吳卓吩咐,當先向城北奔去,反倒成了五人隊伍的領袖。

狂風自北而來,五人逆風而行,風中夾雜大量砂石。楊瑾心中困惑,雲中郡水草豐茂,雖然入冬後時有朔風,可這砂石是從何而來?而緊迫的局面讓楊瑾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思考問題的答案。

城北已形同人間地獄,人聲混亂,戰馬嘶鳴。一簇火光沖天而起,火借風勢迅速將聯排屋舍點燃,如長龍鬧空急馳翻飛,城鎮瞬間籠罩在一片紅光之中。匆忙迎戰的秦軍尚且自顧不暇,手無寸鐵的居民唯有在哀號中倉皇奔走,雖然偶有手持農具的居民在戰火中閃現,但也迅速在敵軍的追逐殺戮下不斷喪命,原本安居樂業的城鎮轉眼間已是橫屍遍地。

“前哨為何沒有發覺敵軍來襲?”吳卓震驚地看著慘烈的戰況。

幾名慌不擇路的居民從楊瑾等人身邊擦身而過,口中不斷驚叫:“妖怪!妖怪!”

“妖怪?”楊瑾心中莫名一震,尚來不及細想,追殺而來的敵人已逼至近前。

顧勇人如其名,哪管對方是人是妖,將積壓了大半年的戰意恣意宣泄,揮刀向敵軍迎面撲去。吳卓等人也各亮兵刃,與敵軍逐對廝殺起來。來襲的敵軍身形高矮不一,怪異的是皆赤手空拳,動作蠻橫不成章法,頻頻發出野獸般的吼聲。

楊瑾早年生活在燕國,知道胡人擅騎射,來去如風,南下掠奪只求神速,從不僵持戀戰,絕不似眼前這番景象。

正當楊瑾百思不得其解間,癲狂的咆哮聲中,一股勁風已襲至耳邊。楊瑾本能地舉刀格擋,對方勢大力沉,頓時壓得楊瑾身勢下沉。楊瑾勉強以刀身擎住對方不斷壓下的力量,這是一種令楊瑾難以抗衡的原始而野蠻的力量。對方咆哮連連,持續施展蠻力,與楊瑾的距離越來越近。

火光映照在那張猙獰的臉上,楊瑾終於明白為何逃跑的居民口喊妖怪,他難以置信地凝視著眼前這東西。那張面容酷似猛獸,眼眶深陷,鼻孔翻天,滿嘴獠牙,遍體*,闊掌利爪。楊瑾刀刃切入魔物手臂,而魔物渾不覺痛,仿佛不撕開楊瑾的喉嚨誓不罷休。

“喝!”顧勇的暴喝從天而降。刀尖擦著楊瑾鼻梁堪堪而過,魔物頭顱滾落塵埃,顧勇一腳將屍體蹬開,上前扶起楊瑾。

“三哥,沒事吧?”顧勇不知從哪裏尋來一柄短弩,連同箭囊塞進楊瑾懷裏,“這個給你。”

雲中郡地勢平坦,秦軍每日操練的是集團作戰的陣法,講究的是進退有度,攻守兼備,即便是正面沖鋒混戰,也能夠做到前後有序,左右兼顧。楊瑾本身不是習武出身,從軍大半年的時間裏,即使多受顧勇指點,如今也武藝平平,倘若他日真上了戰場,不求殺敵,但求自保。直到後來,眾人發現楊瑾射術精準,故此顧勇有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