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荒神帝(第5/6頁)

群雄哄然,驚駭無以。

朝陽水伯修成八極大法後,接連擊敗金神、斷浪刀等頂尖高手,已被各族視為超越燭龍的第一大敵,豈料這兇狂不可一世的魔頭遇見拓拔野,竟像成了泥捏紙糊,被他一動不動便打得落花流水,大敗虧輸!

但天吳方才為何渾身著火,又為何突然經脈俱斷,眾人卻始終不得其解,唯有蚩尤、白帝等寥寥幾人猜出其中端倪,暗地裏為拓拔野捏了一把冷汗。

天吳雖修成了八極大法,受體質所限,吞納來的五行真氣卻僅能“消化”十之一二。尤其土、火兩屬真氣,所能吸納者更是少之又少,余者唯有暫時貯藏在氣海和奇經八脈之中,慢慢逸散。

拓拔野寄身其內,眼見無法完全控制他的肢體,強攻不得,索性改弦易轍,先以“潮汐流訣”改其經脈,再以“三天子心法”轉換八極,令他真氣瞬間岔亂;再依照五行生克之法,順向激生出強猛無比的火屬真氣,以火生土,以土克水。

三管齊下,果然大奏其效,頃刻間摧枯拉朽,將天吳奇經八脈盡數重創。一擊得手,拓拔野又立即從其丹田沖回自己肉身。

龍族、蛇族群豪大喜歡呼,紛紛叫道:“拓拔神帝,天下第一!”拓拔野微笑搖頭,示意眾人安靜,寒風吹來,背後一陣颼颼涼意,冷汗盡出,微覺後怕。

從他附體天吳,到震斷其經脈,不過短短半炷香的工夫,看似一氣呵成,輕松討巧,實乃兇險無比的生死豪賭。

高手相爭,最忌諱元神離體、寄體,稍有不慎,立有魂飛魄散之虞。青帝所創的“種神訣”雖然神妙無窮,但倘若天吳先前未起貪念,不以氣旋吞吸真氣,而是全力猛擊其天靈蓋,拓拔野勢必魂飛魄散,萬劫不復。

此外,拓拔野雖已附入水伯體內,若非天吳恰巧八極貫通,又有八個腦袋可供他不斷地穿梭轉換,只怕元神早已被天吳逼震而出。

又或者,“潮汐流”、“五行譜”、“三天子心法”等神功絕學,拓拔野缺一不會,無法在瞬間改變天吳經脈,令其真氣猛烈相克,經脈盡斷,自身肉軀勢必被水伯擊得粉碎,從此化作孤魂野鬼。

這一場大雖歷時最短,卻是他平生最驚心動魄、兇險緊張的一場惡戰。鬥智鬥力,傾盡所學,失之毫厘,結局將完全兩異。

白帝飄然而出,微笑道:“拓拔太子智勇雙全,博廣精深,果有神帝之風。寡人無德無能,略通音樂,久聞太子音律無雙,借此良機,討教一二,如何?”

眾人哄然,蚩尤心中更是一凜,白招拒寓武於樂,深不可測,通天河畔,以一曲陶塤大戰黑帝骨笛,猶歷歷在目。名曰比樂,實乃比試真氣,烏賊真氣縱強,終究差了兩百年的修為,孰勝孰負,實難預料。

拓拔野揖禮微笑道:“拓拔鄉野之音,貽笑大方。陛下肯予指點,求之不得。”取出珊瑚笛,橫置於唇,悠揚吹將起來。

其時山頂如削,眾人環立,碧虛萬裏無雲,明月如洗,四周雪嶺連綿,冰峰參差,霧帶迤儷繚繞。狂風吹來,衣裳獵獵起舞,直欲乘風歸去。聽著那笛聲清越,塵心盡滌,更有如登臨仙境,心醉神迷。

白帝微微一笑,低首盤坐,雙手捧塤,曲聲蒼涼悲闊,如秋風驟起,千山雁啼,又似萬裏荒草,搖曳黃昏,將笛聲漸漸壓過。

山霧彌合,似乎隨著塤曲徐徐擴散,群雄心中一陣莫名地惆悵與悲涼,就連空中清亮的月華也象是突然變得黯淡起來。

笛聲似乎被那塤聲所帶,漸轉蒼郁,回旋跌宕,但又隱隱藏著一種說不出的悲怒痛楚,過不片刻,又突然轉急促,高越入雲,仿佛天河崩瀉,地火噴薄。

眾人心中一凜,呼吸如窒,仿佛看見東海殘帆斷桅,屍首漂浮;仿佛看見寒荒洪水咆哮,萬裏淹沒;仿佛看見赤炎火山,巖漿沖天噴薄;仿佛看見獸騎馳騁,百姓流離失所……仿佛看見這些年來,所有慘烈悲壯的戰亂景象。

塤聲越轉越低,蒼涼刻骨,和那激越笛聲一高一低,齊頭並進。一個仿佛大地黃河奔流,一個像是天空中雲彩翻騰,交相輝映,時明時暗。

群雄心馳神蕩,聽著那塤聲,仿佛看見長河落日,萬山明月,胸膺郁堵的悲怒之意又漸漸轉為蒼茫空寥,漸漸遠離了那肅殺喧囂的戰場,直想退臥山間松下,漱泉枕石,再不管那世間塵事。

晏紫蘇緊緊地握住蚩尤的手,無端端地想起母親,淚水忍不住又倏然湧出,指尖不自覺地嵌入他的掌肉,沁出道道血絲。在這世上,她只剩下他這麽一個親人了,什麽蒼生疾苦,什麽五帝會盟,全都無關緊要,她只想永遠和他這麽相依相伴,白頭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