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國神巫(第2/6頁)

那六名彩衣女子雙耳俱聾,又畏懼神女之威,低頭伏地,對周遭一切渾然不知。倒是那白衣女子頗為錯愕,原以為他是來此解救自己的,但瞧他神情舉止,竟像是認不出她是誰了……心中一震,登即恍然:他必是誤飲了忘川之水!

不及細想,殿門大開,絢光搖曳,兩列彩衣女子翩翩而入,只聽一個柔美的聲音淡淡道:“貴賓雲集,良辰已到。木聖女,該是你登基女兒國主之時了。”華服盛裝,嫵媚動人,赫然是那紅發美人。

拓跋野隱在屏風後,聽到“木聖女”三字,一顆心更是沒來由地狂跳不已,生怕被那神女察覺,靈機一動,從懷中取出那八角青銅鐘,念訣變大,拉著幻冰仙子悄然藏匿其中。

那白衣女子正是姑射仙子。數日前她來到融天山,原想飲忘川之水,斷不了之情,不想卻在忘川河畔邂逅這女兒國神女,被她瞧見無鋒,認出身份。那神女也不知與木族有何冤仇,假意與她結好,騙她喝下毒藥,周身酸軟,為其所制,困在了這窮山秘宮之中。

豈料山重水復,陰差陽錯,竟在此遇見了她苦苦掙紮、想要避開之人。命運無稽,天意弄人,她想要喝忘川之水而不得,而他卻偏偏忘卻了所有一切。想到這些,心中不由悲喜交疊。

當下強斂心神,搖了搖頭,道:“我是木族聖女,又豈能再做女兒國主?”

那紅發美人微微一笑,道:“如花年華,情竇初開,你若真想做聖女,又何必千裏迢迢來喝這忘川神水?”

姑射仙子被她當眾說中心事,臉上熱辣如燒,蹙眉道:“前輩也是木族中人,當知族規,何必強人所難?”

紅發美人淡淡道:“正因我是過來人,才知做女兒國主,遠要比木族聖女快活得多。人生在世,但求隨心率性,你又何必強己所難?”

拓跋野二人藏在兩儀鐘內,隔絕陰陽,見她察覺不得,心下大寬。

幻冰仙子察言觀色,再加上平日打探的消息,已然猜到木聖女與他之間必有曖昧,心念一動,傳音道:“拓跋太子,神女勸木聖女當國主可沒安好心,不過是想讓她嫁給西海老祖……”

拓跋野大凜,傳音道:“你說什麽?”

窮山原是火族流放族囚之地,當年幻冰仙子便是因觸犯族規,才流落此地。而自從那神女控制女兒國後,便一心將諸夭之野經營成與大荒分庭抗禮的樂土,但凡有人想逃回大荒,不是被視作叛徒,活活折磨而死;就是被當作祭品,成了鳴鳥腹中之餐。

她不甘心終老窮山,平日裏自不免時時留心打聽,只盼有一日能伺機重返大荒。此刻得知這俊秀少年竟是當今威震天下的龍神太子,如獲至寶,便欲借其之力,逃離樊籠,回歸故土,因此一心揣摩其意,投其所好。

見他變色,知道自己所料不假,又傳音道:“西海老祖覬覦諸夭之野已非一時半日,連年來,遣使要與女兒國結親,全被神女拒絕。國主駕崩之後,西海老祖又遣使前來求親,神女不知為何,突然轉變心意,答應一旦找到新任國主,便與他結盟聯姻……”

拓跋野心中大亂,此行原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盜取鳴鳥火羽,解除流沙仙子所中之毒,孰料橫生枝節,竟又遇上此事。

思緒飛轉,正權衡輕重,又聽姑射仙子道:“樹高千仞,根系於土。人生在世,又豈能事事隨心率性?既為木族聖女,自當以族民為重,安能因一己之心,而置萬民於不顧?”

那神女微笑道:“好一個輕私心、重邦族的聖女!那你倒是說說,你喝忘川之水,想要忘記的又是什麽人、什麽事?”

姑射仙子雙頰暈染,想要說話,心中卻劇痛如割,忍不住朝屏風望去,柔腸百結,螓首微搖,低聲道:“萬事冥冥天定,躲不離,逃不開。就算喝了忘川之水,又有何用?”

拓跋野心中突突狂跳,那雙妙目凝視著自己,又是淒婉,又是溫柔,他的胸口仿佛被什麽重物壓住了,每一次呼吸,都是椎心徹骨的漲痛。

神女冷笑一聲,森然道:“若真有上蒼,天下又怎會有這麽多不平之事?我生平最恨人假借天命,愚弄蒼生。尤其你們這些聖女,外表冰清玉潔,出塵不染,內心卻是齷齪之極。心裏明明喜歡男人,嘴上卻偏不承認,當年你姑姑如此,今日你亦復如是!”

姑射仙子雙頰滾燙,又羞又惱,蹙眉道:“我姑姑與你何怨何仇,人已化羽,你還要這般詆毀中傷?”瞥見她耳垂上的碧玉海棠,心中一震,失聲道:“是了,你是丁香仙子!”

那神女臉上紅暈泛起,咯咯大笑道:“小丫頭,我早說過與你姑姑是舊交了,到現在才想起我是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