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陰陽兩儀(第2/6頁)

念頭未已,果聽蛇姥怒極而笑道:“高九橫!若不是你趁著姥姥我胎化重生,使了這奸狡手段,就憑這鐵籠子,也想困住我麽?瞧你儀表堂堂,想不到竟做出這等下作之事,羞也不羞?”

高九橫卻泰然自若,淡淡道:“像你這等妖女,人人得而誅之,只要能將你擒伏,用什麽手段又有什麽打緊?”任她如何激罵,始終無動於衷。

拓拔野當日為了劈開北海十七混金索,不慎將無鋒劍劈斷,心中始終有些愧惜,在湯谷島上與眾流囚談天說地時,也曾問起這高九橫的來歷,知道此人乃丹熏城之後,一百多年前,便因斬殺北海青蛟而名動天下。

但他生性淡泊,行蹤飄忽不定,行事又亦正亦邪,是水族極為神秘的一個遊俠。相傳他極擅制鐵煉兵,鍛制出的兵器鋒銳無比,因此又有雅號叫“高神兵”,當今水族、金族的許多神器便是出自他手。

想不到一代奇人,竟無聲無息地葬身鯤魚肚中,成了一具白骨。白龍鹿被他困在龍潭底多年,難怪適才見了他,竟會這般雷霆暴怒了。

幻景搖曳,突然像漣漪似的急劇蕩漾開來,聲音變的說不出的嘈雜尖銳,什麽也看不清,聽不見了。

過了片刻,畫面才又漸趨清晰和緩,雨師薇“啊”的一身,俏臉飛紅,只見天高雲淡,長草起伏,蛇姥和高九橫並躺在山頭一株青松下,羅裳輕薄,隨風鼓舞,露出一大片雪白晶瑩的肌膚,眼波迷離如水,臉上盡是嬌艷紅暈,似是剛剛狎昵歡好,春色無邊。

拓拔野一愕,想不到這兩人片刻之前還是勢不兩立,轉瞬間便已卿卿我我,只聽蛇姥低低地嘆了一口氣,道:“九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人生在世,豈能事事由己?又豈能事事為己?我們蛇族這幾千年也不知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我娘、我爹,便是死在水妖的百般折磨之下。我若放下這一切,隨你遠走高飛,又豈喜悅安樂?”

高九橫一手抱著她,一手枕在頭下,凝望著藍天,徐徐道:“人生如浮雲變換,朝為晨霞夕為雨,即便能長生不老,又焉能與天地同壽?什麽雄圖霸業,更不過是轉眼繁華。螣兒,即便你當真一統蛇裔,打敗了五族,你便真比現在快樂安寧得多麽?”

冰海殘陽,雙峰兀立,山谷中鮮花絢爛,宛如織錦,赫然正是平丘。碧天烏雲滾滾,奔湧到龍牙雙山頂上時,下著蒙蒙細雨,銀線縱橫飛舞,仿佛煙籠霧罩,珠簾搖曳,在遠處夕光的映照下,閃耀著一圈圈七彩光環。

極淵突然沖起滔滔冰浪,高九橫懷抱著兩個嬰兒破空飛起,朝南疾掠,四周響起陣陣怒斥叫罵,平丘七仙接二連三地沖掠而起,朝他圍追堵截。

他足下不停,左臂緊抱雙嬰,右手青銅長矛如青蟒夭矯飛騰,絢光流離,氣浪炸舞,七仙竟被他打得紛紛退散開去。

拓拔野又是訝異,又是激賞,平丘七仙修為驚人,彼此配合默契,合在一起更有神級高手的威力,高九橫竟能在七人圍攻之下從容應對,略在上風,足見其真氣深不可測。他到這平丘極淵,想必就是為了解救蛇姥,但他懷中所抱的兩個嬰兒又不知是誰?

只聽視肉老祖喝道:“他奶奶的肉蛋蛋,臭小子你聲東擊西,搶走兩個小崽子,算什麽英雄好漢?你的姘頭被壓在萬蛇巖下,你不是號稱‘高神兵’麽?有本事就砍斷九龍索,救她出來!”

青馬真人騎著騊駼從後方猛沖而下,長戈電劈,被高九橫蛇矛橫掃,氣浪鼓舞,登時連人帶馬踉蹌飛退,惱羞成怒,啞聲叫道:“若不是神帝和陛下太過慈悲心軟,不肯斬草除根,又怎會讓這小子有機可乘?他奶奶的,咱們一不做,二不休,先把那蛇丫頭給宰了,再殺了這父子三人,讓他們一家四口到冥界團聚!”

拓拔野大奇,原來這兩嬰兒竟是高九橫與蛇姥的孩子!再往下聽去,才知當年蛇姥被神農降伏之時,業已珠胎暗結,懷了高九橫的一對孿生子女,正因為如此,神農才不忍殺她,將她封鎮在平丘龍牙。而她所生的孩兒則被黑帝封入“玄水袋”,藏於極淵寒水之中,數十年來始終如嬰兒形狀了,不曾長大。

高九橫得知此事後,悲怒痛悔,四下打聽,竟讓他查出了平丘所在,不顧一切地孤身獨闖龍潭。

但以他修為之高、神兵之利,竟也不能劈斷九龍索,從萬蛇巖下救出朱卷氏。於是只好退而求其次,使了個調虎離山之計,從七仙眼皮底下搶走嬰孩兒。

高九橫與七仙激戰片刻,幻象突然又是一陣劇烈的晃蕩,波光搖曳,變化為另外一番圖景。

暮雨蒼茫,大河滔滔,岸邊蘆葦起伏如浪,孤舟橫斜,高九橫披蓑戴笠,坐在船艙之中,雨水、浪花交相撲面,臉上濕漉漉的,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