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水神(第4/6頁)

羅沄笑道:“誰讓他這麽貪心,急不可待?”又嘆了口氣,“可惜還沒來得及拿到‘本真丹’,就讓老妖怪逃出來了。”

“‘本真丹’?”

我微微一怔,敢情羅沄逼迫燭龍煉制的藥,並非他所潛心煉制的那二十八顆五行丹丸,而是傳說中能化解所有獸身魔咒的“本真丹”。

但燭老妖與我爹、姥姥乃至舅舅,都是勢不兩立的宿敵,即已知道我的身份,又何甘心將苦苦練了幾年的丹丸全都送給我?甚至傾力傳授我所謂的“玄嬰大法”,幫我將丹丸煉成五行氣丹?

想起他吸納近千蠻子的真元,震開枷鎖的情景,我心中又是一震,豁然醒悟,是了!這老要這麽“好心”幫我,不過是想我感其恩德,稀裏糊塗的做他的敲門磚、替死鬼罷了!

他被封鎮在鼎爐之內,即便吞了這些丹丸,也無法運氣煉化。因此想打通筋脈,沖出樊籠,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誘騙別人吞丹煉氣,然後再將五行真氣輸入他體內。

如果不是蛇蠻子突然殺到,我趕著去救羅沄,現在被吸幹真元的就不是那些蠻子,而是我了!

我越想越是駭怒,冷汗涔涔而出。老妖怪心機歹毒,謊話連篇,不知道他那些關於鯤魚與我爹的事情,又究竟是真是假?

正想向羅沄一問究竟,“轟”的一聲,整個山洞像是突然崩塌了碎石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腳下的海水也猛然噴湧而上,淹過了胸膛。

難道是老妖怪殺來了?我們都吃了一驚,來不及多想,一齊起身朝洞內一步步地跳去。

洞窟劇震,四壁迸裂,上方的尖石錐巖接連沖瀉而下,冰雹似的打在我們頭上、身上,險些阻斷了去路。

我們左閃右避,幾次摔倒,幾次從亂石堆裏爬起,踉踉蹌蹌地朝裏跳了百來丈遠,身後又是一陣“轟隆隆”的劇震,整個頂壁全塌了下來,煙塵滾滾,將退路嚴嚴實實地封住。

過了許久,一切才重轉平靜。羅沄笑道:“這下好啦,老妖怪再也找不到我們,我們也永遠出不去啦。”

我原本還指望“魚腸宮”另有出口,聽她這麽一說,心裏大為失望。定了定神,說:“這裏距離洞口不過百丈遠,我們每日挖上七八丈,十幾日就能出去了……”

羅沄咯咯直笑:“十幾日?洞壁的石頭全是金剛巖,我們赤手空拳,還被綁住手腳,每天能挖一兩尺,就已經謝天謝地啦。這裏沒吃沒喝,除非我吃了你,或者你吃了我,其中一個人才能挨到最後。”

洞裏漆黑陰冷,她的肌膚貼在我的身上,冷得像冰。我聽她笑聲古怪,忽然想起現在正是十五,心中一凜。如果現在她的“蛇咒”發作,變回巨蛇,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我一點兒回旋、抵擋的余地也沒有。

她身體微微顫抖,呵著冷氣,笑道:“悶葫蘆,你雞皮疙瘩怎麽冒起來啦?害怕我吃了你麽?你放心,我吃你的時候,一定先咬破你的膽。沒了膽,你就不知道害怕了。”

我搖頭不語心想,我沒有死在北海的血戰中,沒有死在蓋國長老的刀槍下,也沒有死在蛇族蠻子與燭龍手裏,早已賺回了幾條命。現在被困再這裏,橫豎都是死,倒不如被她要死,救她一命。想到這裏,心裏平靜了許多。

我們坐在黑暗裏,各自想著心事,再也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又似乎過了很久,她身上越來越冷了,緊緊地貼著我的背,蛇尾盤纏,牙關輕撞,低聲說:“好冷啊。這時候的南海一定陽光燦爛,溫暖得很。悶葫蘆,你……你去過南海沒有?”

我一怔,不知她為什麽會突然提起南海,點了點頭,說:“七歲的時候,姥姥帶我去過。”

她卻又不應答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慢慢地說:“南海有一個非常、非常美麗的島,叫做‘諸夭之野’,那裏四季如春,開滿了奇花異草,就連海裏的珊瑚,也絢麗得像天邊晚霞。悶葫蘆,如果……如果我死了,你幫我埋在那裏,好……好不好?”說道最後一句,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身上滾燙如火,呵出的氣,也熱氣騰騰,白霧似的繚繞四周。

我大覺不妙,回頭呵氣成鏡,凝神探查,她的肩上頸上果然已布滿了銀白的蛇鱗。突然想起他先前被“春秋鏡”和“獸牙釘”重創神識,一旦“蛇咒”發作,化回獸身還是其次,如果因此導致元神泯滅那可就萬劫不復了!

她咯咯笑了兩聲,說:“悶葫蘆你快……快趁著我還沒變成蛇,把我殺了否則……否則就來不及啦!”聲音虛弱斷斷續續。

我又驚又急,想要劃破手臂將鮮血送到他口中,奈何手腳全被混金銅鏈綁縛,只有十指與小腿能夠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