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欲與天公試比高(第2/3頁)



  她的身體越來越冷,聲音斷斷續續,紛手什麽也聽不見了。我昏昏沉沉,腦中空茫一片,只有一個念頭反反復復地在心裏激蕩:姥姥終於還是死了,又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知道,當她登上窮山天池時,就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因為早在十年以前,當我母親與舅舅死去的那一刻起,她也已經死了。剩下的,只是一具軀殼,和一顆浸滿了仇恨的心。

  四周突然沉寂了下來,就連那滾滾雷鳴也暫時頓止,只有狂風依舊呼嘯,掀卷著波濤。

  我背著瑤雩,抱著姥姥,站在暴雨橫斜的荷葉上,看著那寂然無聲的人群,想著姥姥所說的話,空空蕩蕩的心理,仿佛又一點兒、一點兒地燃起了熾烈的火焰。

  許多年以後,在那長草搖曳的山頂,一個藍眼睛的少一女告訴我,大多數昆蟲成年的壽命只有短短幾天。

  比如蟬在黑暗的地底經歷了漫長的冬天,化蛹、破繭,飛上高樹,只為了最後短暫而歡愉的鳴唱。蝴蝶也是如此,吐司結繭,破蛹化蝶,為的也只是在短暫的生命裏,留下斑斕的瞬間。

  她對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天上風起雲湧,暴雨將至。在她雪白的赤腳下,一群螞蟻正慌張地穿過盤虬的樹根,尋找新的避雨洞穴。

  她不知道生命有如白駒過隙,再長的歲月也只是彈指一揮間。

  對我來末說,哪怕是做撲火的飛蛾,也遠勝於這些終日匆匆忙忙的螻蟻,不知因何而采、為何而往。

  那一夜,在窮山頂峰、天池之央,我從沒有那麽貼近過死亡。看著羅沄瞬間白頭,看著瑤雩香消玉殞,看著姥姥化羽,我知道終有一天,我也會死去。但在這一天到來之前,我發誓要給這個世界留下震天動地的聲響。

  從那一夜開始,一切都不在關乎仇恨,關系的只是尊嚴、野心與人生的價值。姥姥告訴我的身世是真是假,那些人是否害死了我的父親,都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總有一天,我要踏著這些人的頭顱,登上世界的頂峰!

  就在我下這個決定的時候,“轟”的一聲震天巨響,仿佛幾百個驚雷同時驚爆,烏雲裏噴炸出萬千遵刺目的火光,融的天池通紅一片。

  透過那個千瘡百孔、分崩飛揚的雲層,我看見環繞天湖的九座山峰瞬間崩塌,雪崩滾滾,仿佛天柱傾倒,銀河迸瀉。

  四周驚嘩四起,在我心裏一震,難道姥姥所理下的赤炎火晶石終手還是爆炸了嗎?

  還來不及細想,閃電飛舞,雷聲轟鳴,無數欺的巨石、冰川、棱柱……破空炸舞,整個窮旁山頂峰似乎都被夷平了。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炸斷窮山九峰的不是姥姥的赤炎火晶石,而是巫氐與燭龍合練的所謂“五行奪真丹”

  就在我和姥姥被螺母、少昊團團圍困的時候,相柳趁亂逃出了北鬥七殿,將剩下的所有“五行奪真丹”部理在了九峰之下,一一引爆。

  那天夜裏,天崩地裂,周遭亂作一團,我沒有再遇見她。

  我一直以為她早已棄我而走了,直到六十年以後,才知道當我借著山崩雷火,施展無形刀殺出重圍的時候,她,被流石撞成重傷,摔下了雪嶺,一直修養了整整三個月。

  此後的六十年中,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只有她一直不舍不棄,四處尋找著我。她找遍了大荒四海,找遍了三山五嶽,找遍了每一個她所能到達的地方。

  除了不周山。

  背皙著瑤雩與姥姥,趁亂沖出重圍時,恰巧看見斜躺在殘垣斷壁、奄奄一息的羅沄。原奪守護在地身邊的昌意與烈炎,都被突如其來的山崩流火撞得不知道去了哪裏。

  於是我用冰蠶耀光綾將她和瑤萼、姥姥一起綁在身上,順著那滾滾雪崩、滔滔飛瀑,一齊沖下了萬丈懸崖。又穿過瑰霞峰,穿過雲葦湖,穿過忘川谷,到了茫茫南海之上,

  回頭望去,連綿崔巍的窮山籠罩革在一片白蒙蒙的雪霧,上方是黑茫茫的滾滾烏雲,夾雜著銀亮飛舞的閃電,以及巖漿般破空噴薄的萬幹火線。

  那一刻我忽然升起強烈的後悔,後悔沒有在今夜之前,去窮山以南,看一看南海與世界的居頭。

  羅沄醒來的時候,我正騎著虎斑鯊乘風破浪,遊弋在冰天雪地的北海。寒風呼嘯,浮冰跌宕,不遠處的白熊站石冰墩上愣愣地瞪著我們,緩緩地走開。一切都那麽澄澈寧靜,仿佛我們從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