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形刀(第6/7頁)



  電閃雷鳴,天地昏暗,狂風卷著暴雨,肆虐在巨浪與黑雲之間。

  我左臂抱緊羅沄,乘風踏浪,來去如奔雷,怒吼著穿掠於眾蛇蠻之中。每一刀揮出,都呼應著風雷電火、驚濤駭浪,因時借勢,千變萬化,爆發出連我自己也難以相信的力量。

  所到之處,人頭飛舞,鮮血高噴。無論是青銅方盾、黑鐵蛇矛,還是尋木所制的潛水船,被柴刀氣芒劈掃,無不迸裂碎斷。

  陰陽二炁越是在我體內循環周轉,我越是覺得萬象紛呈,隨心所欲,似乎真的與天地同化,變作了摧垮一切的狂風,變作了劈裂萬物的閃電,變作了這恢宏廣博的滔滔怒海……酣暢淋漓,難言其妙之萬一。

  兒時遙望昆侖山頂的仇恨、目睹彩雲軍折戟北海的悲怒、被人踩踏臉頰匍匐在雪地裏的屈辱、聽聞羅沄訴說往事的嫉妒……全都翻江倒海似的在心底裏沸騰,漸漸地匯成一個越來越鮮明的念頭:我要摧毀眼前所看見的一切。我要將所有擋住我去路的妖魔小醜,全部都斬盡殺絕!

  柴刀劈斫在血肉裏,劈斫在骨頭間,劈斫在刀槍劍盾上……那咄咄的聲音,被狂風刮送在耳畔,夾帶著雷鳴、浪濤、廝殺、慘叫……交織成黃鐘大呂似的悅耳轟鳴。

  也不知過了多久,雷聲漸漸小了下來,風浪轉小,黑壓壓的雲層變為灰青色,天色漸亮。

  丹田內那狂暴的陰陽二炁隨之漸漸平息,冷風吹在我的臉上,怒火如澆,清醒了幾分。

  環首四顧,這才發覺我已殺到了一艘戰艦的艉樓上。方圓幾裏的海水全被浸染成了暗紫色,冰洋上漂滿了殘桅斷木,以及跌宕起伏的屍體。

  附近的六七艘戰艦不是被劈斷舵尾,就是被豁開側舷,翻覆半沉,一片狼藉。

  我所站立的船艦頗為巨大,三根桅杆已斷其二。艉樓上環立了數十個蠻子,臉色慘白,駭怒交集地等著我,握著兵器的手微微發抖,被我眼睛一掃,紛紛踉蹌後退,鴉雀無聲。

  下方甲板上又站了百余大漢,團團護衛著坐在青銅車裏的相繇。他歪著頭,怒火欲噴,握拳的雙手青筋暴起。

  相柳立在他身後,淡綠的雙眼毫不退縮地凝視著我,雙頰暈紅,神色古怪,嘴角依舊掛著那甜美莫測的微笑。

  想不到這麽短的時間內,僅憑我一個人、一把砍柴刀,就殺了數百蠻子,擊沉了小半艦隊!我仰天想要大笑,喉中卻只發出沙啞的“呵”聲。

  一生中,我的修為從未有如此刻這麽高,原本應該喜悅才是,但不知為什麽,又突然想起了那開在不周山壁、雲海之上的女媧花,覺得一陣徹骨的蒼涼與莫名的傷心。

  閃電驟亮,雷聲隱隱。

  我低頭望去,心裏又是一沉。羅沄臉紅如火,昏迷依舊,脖子上那一條條蚯蚓的凸紋全都不見了,難道已經鉆入腦子裏?

  相柳忽然拍著手,咯咯笑了起來:“原來螣兀公主已經將『軒轅星圖』傳了給你,恭喜你修成『三天子心法』。只可惜你棕油伏羲、女媧的本事,也來不及解開『蛇神蠱』,救回她的性命啦。”

  原來他們將這“無形刀決”誤認作“三天子心法”,難怪全都噤若寒蟬。我啞聲怒笑,抱著她躍下艉樓,朝那兄妹二人大踏步地走去。

  那些蠻子臉色齊變,紛紛退避。

  相繇大怒,喝罵不絕,吃力地舉起號角,奮力長吹,周圍卻始終沒有一個蠻子敢上前阻擋。

  就連四周殘余的二十余艘戰艦,也置若罔聞,毫無動靜。

  片刻間,我就走到了相繇身前。

  相柳臉上毫無懼色,笑吟吟地說:“我們可沒有『蛇神蠱』的解藥,就算殺了我,也無計可施。不過,你若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不但能幫你救回螣兀公主的性命,還能助你找回你失散的妹妹。”

  我心頭一震,頓住腳步。

  相繇歪著頭,怒笑道:“他奶奶的,要殺就殺跟他啰嗦什麽?反正找不到『軒轅星圖』。也免不了死在燭老妖的手裏,幹嘛替這小子賣命……”

  相柳搖了搖頭,微笑道:“大哥,從來只有順流的水,沒有逆流的河。公孫軒轅已經死了,共工既已得到了『三天子心法』,別說炎帝、白帝,就算燭老妖,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我們又何必螳臂當車?

  “更何況,他與我們一樣,都想除掉嫘女與公孫氏,恢復太古之治;又都被燭老妖和延維坑害,差點兒送了性命。既然同仇敵愾,自當聯手協力。共工神上,你說我說的話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