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蛇妖(第5/6頁)



  蠻子措手不及,上百人或被鷲鳥啄瞎眼睛,或被撞得淩空摔跌,慘叫不絕。一時間箭矢穿梭,刀光閃動,陣形大亂。被自己人亂箭誤傷的,竟比死在鷲鳥尖喙利爪下的更多。

  忽聽「叮」的一聲,東邊突然響起鏗鏘激烈的琴聲,仿佛金戈鐵馬,殺氣逼人,漫天鷲鳥驚飛四散。

  琴聲密奏,與龍角聲互不相讓,一個甜膩婉轉的聲音笑著說:「師尊,你聽我這曲『迎賓歡』彈得如何?比起前幾日有沒有長進?」眾蠻子齊聲歡呼。

  我轉頭望去,只見一條赤紅色的肥遺飛蛇騰空盤旋,一頭雙身,左邊蛇身上騎著一個黑衣少年,背負長弓,腰懸蛇形長刀,亂蓬蓬的頭發,一雙銅鈴綠眼光芒閃爍,嘴角雖然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但那笑容卻讓人莫名地心生懼意。

  肥遺另一邊的蛇身上,一前一後坐著兩人。前面是個白發老人,雙眼翻白,須眉飄飄,蠟黃的臉上盡是蕭索落寞的神色,又夾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怨毒。

  他身後是個黑衣赤足的美貌少女,尖尖的瓜子臉,彎彎的柳葉眉,雙眼淡綠,笑意盈盈,膝上橫著一具雪白的五弦骨琴,十指跳動,撥奏出淩厲激越的琴聲。

  那白發老瞎子微微一笑,什麽話也沒說,旁邊的黑衣少年卻拍手哈哈大笑:「妹子琴藝一日千裏,可喜可賀!再過一年半載,『萬獸無韁』可就後繼有人啦!」

  萬獸無韁?難道這個老瞎子竟然是百裏春秋?我心中一沉,驚疑更甚。

  當年北海一戰,百裏春秋的念力鏡被公孫軒轅劈成幾片,重傷大敗,自此便杳無影蹤。姥姥為舉大業,收羅舊部,也曾遣人尋找這廝,卻一無所獲,想不到他竟會在此時此地出現。

  這兄妹二人想必是他的門生,但瞧這黑衣少年囂狂放浪之態,對他似乎又沒有弟子應有的恭敬,頗為奇怪。

  這幾年來,蛇族擴張極快,大有恢復伏羲女媧之治的架勢。各國蛇裔明裏奉晨瀟為主,暗地裏卻各起爐灶,擁兵自立。這些蠻子瞧其服飾,應是北海相國的蛇裔,算得上晨瀟的嫡系。

  如果玄嬰老祖所言非虛,紫眸少女真是晨瀟的妹子羅沄,這些蛇蠻為何竟敢對她如此不敬?

  我正疑竇叢生,又見那黑衣少年朝著紫眸少女拱手行禮,笑嘻嘻地說:「在下相繇,拜見滕兀公主。」

  果不其然!我勒住鳥韁,真氣畢集右掌,屏息靜觀其變。只要蠻子稍有異動,立刻拼死相救。

  羅沄置若罔聞,依舊微笑吹角。角聲越來越高,龍鷲尖聲長嘯,翎毛利劍似的根根豎起,上空的鷲鳥也振翼尖啼,團團盤旋,似乎在角聲與琴聲中掙紮。

  黑衣少年相繇笑嘻嘻地也不生氣,又行了一禮,說:「滕兀公主隱居天涯海角,隔絕塵緣俗世,原本不該胃昧打攪,但三天之前,陛下暴病駕崩……」

  羅沄睫毛陡然一顫,臉上閃過驚愕悲怒之色,角聲登時變調。

  晨瀟死了!我心中也是一凜,這小子既用了「暴病駕崩」四字,足見其死得蹊蹺。再看這些蠻子毫無悲傷恨怒之色,多半就是這兄妹二人害死。

  晨瀟是我彩雲軍的宿敵之一,他死了,我原本當高興才是,但眼見她雙頰暈紅,眼角似有淚光閃爍,我的胸口竟也像塊壘郁積,說不出的憋悶難受。

  相繇嘆了口氣,說:「蛇不可一刻無首,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死了,又沒子嗣,長老會都在商議新帝人選。八長老中,有六個推舉公主繼位,真可謂所望所歸。可惜相某人也一直想坐這個位置,思來想去,沒有其他辦法,只好請公主禪讓給我了。」

  弑主篡位的亂臣賊子不少,但像這小子這般明火執仗的卻不多見。我怒火如燒,羅沄卻只是嘴角冷笑,仍不應答。

  角聲陡轉尖高淒厲,直欲破雲,將琴聲完全壓制。群鳥厲嘯,黑雲似的團團飛轉,隨時都將撲沖下來。

  蠻子騎鳥包圍四周,開臂張弓,不敢妄動。

  黑衣少女十指急拂,琴聲也越來越激越,突然「嗡」的一聲,琴弦迸斷,將她玲瓏如玉的指尖震裂了一道血口。

  「不玩啦,不玩啦!」她猛地把琴往懸崖上擲去,吮吸手指,大發嬌嗔,「大哥,跟這小妖女啰嗦這麽多幹嗎?砍了她的手腳,帶給國相便是。」

  琴聲既斷,那些鷲鳥再無所懼,隨著角聲的節奏,淒烈怒嘯,前仆後繼地朝著蛇族飛騎猛沖而下。那只龍鷲更迅疾如雷霆,朝著相繇當頭撲落。